記者 | 劉子象

一個月前，亞洲首富高塔姆·阿達尼（Gautam Adani）一改低調形象，出現在一檔流行的印地語電視節目《人民法庭》上。這位印度富豪坐在模擬證人席上，回答有關他的商業帝國阿達尼集團（Adani Group）的問題。

很快，來自美國的一份報告將他置于全球的舞臺中央，幾天后，他失去了亞洲首富的頭銜。

1月24日，美國做空機構興登堡研究（Hindenburg Research）甩出一份106頁的報告，指控阿達尼集團“操縱股票、財務造假、債務過高”，是“公司歷史上最大的騙局”。阿達尼集團很快發布413頁的答復，對指控予以全面否認。

不過，這并不能平息投資者的拋售情緒。報告發布后，阿達尼集團旗下公司股價暴跌。截至2月2日，其市值已蒸發1000多億美元。作為該集團的創始人兼老板，阿達尼的個人財富隨之暴跌近500億美元，讓出了亞洲首富的寶座，他在全球富豪榜上的排名也從第3名跌至15名開外。

靠能源布局暴富

1962年6月24日，阿達尼出生在印度西部古吉拉特邦的一個中產階級家庭。他的父親經營著一家小型紡織企業。但是阿達尼對紡織品興趣不大。1977年，15歲的阿達尼輟學，之后他搬到鄰近邦的孟買，從事鉆石分揀工作。1981年，阿達尼返回家鄉幫助哥哥管理塑料加工企業，后來他開始進口相關原材料，自此踏上了國際貿易之路。

阿達尼的發家離不開印度市場自由化改革的東風。1985年，古吉拉特邦放寬了對外進出口許可。阿達尼抓住機遇，在1988年成立了自己的出口公司，主要從事商品貿易。之后，出口公司逐漸發展成阿達尼集團，至今，其商業觸角已經橫跨港口、機場、采礦、水泥、電力、經濟特區和媒體領域。

1994年，古吉拉特邦政府尋求將蒙德拉港的管理外包，阿達尼再一次抓住了機遇，贏得了合同，由此進入基礎設施建設領域。蒙德拉港自2001年開放，如今已經成長為印度最大的私人港口。

蒙德拉港及其周圍的燃煤發電廠構成了阿達尼商業帝國的堅實基礎。圍繞這個基礎，阿達尼不斷購買鐵路、水權、土地和自然資源等生產資料，并利用一個成功的企業為下一個企業的發展融資，滾雪球一樣，最終建立了一個商業帝國。但是在這個過程中，對于他是否受惠于與總理莫迪的親密關系，一直受到審查。

雖然其商業帝國的架構早已建立，但是阿達尼集團的真正起飛是在過去短短三年間。在2020年年初，阿達尼的財富凈值僅為65億美元。此后其身家一路飆升，2022年9月，阿達尼以1556億美元的身家躥升至福布斯全球富豪榜的第二位，僅次于馬斯克。其財富增值速度在全球絕無僅有。

這主要歸功于阿達尼在能源領域的布局，趕上了2022年煤炭等能源的牛市，以及印度股市的繁榮發展。在過去三年，阿達尼集團旗下7家上市公司的股票大漲，部分公司的漲幅高達1500%，最終將這個15歲輟學的印度商人送上了亞洲首富的位置。

“社恐”的印度首富

與許多印度大亨不同，阿達尼始終保持低調。

與他的財富相比，阿達尼遠不如其他億萬富翁出名。不炫耀豪宅和豪車，不喜歡參加派對，總是穿著深色西裝和白襯衫的阿達尼，形容自己是一個“害羞、內向的人”。

這或許有一些家庭的影響。阿達尼的家族信奉傳統的耆那教，該教奉行嚴格的禁欲和素食主義。這種樸素的風格也體現在他的商業上，一位接近阿達尼的人士對路透社表示，他凡事“極度親力親為”。

實際上，阿達尼的人生可謂豐富多彩，無論是其從輟學生到首富的發家過程，還是經歷的綁架、恐襲等意外事件，他的過往不乏傳奇色彩。1998年，阿達尼與一名同事一起被綁架，最終他支付了數百萬美元的贖金后獲釋。2008年，孟買遭遇印度歷史上最大的恐怖襲擊，造成近200人死亡，堪稱“印度版9·11”。阿達尼當時正在遇襲的泰姬陵酒店，他在地下室躲了一夜得以逃生。

但是他很少公開談論這些。他認為自己的知名度之所以不斷提高，部分原因是他面臨不斷的政治攻擊，這種攻擊炒高了他的名聲。

印度的反對黨一直質疑阿達尼的發家過程，認為他離不開莫迪的幫襯。興登堡的報告也指出，莫迪政府對阿達尼集團的調查和監管“很寬容”。

從兩人的崛起時間線來看，阿達尼和莫迪確實有不少交集。比如，兩人都來自古吉拉特邦，是名副其實的老鄉。另外，莫迪和阿達尼一樣，也擁有樸素的生活方式和宗教信仰，兩人其實在上世紀90年代就已相識。2001年，貧苦出身的莫迪嶄露頭角，開始擔任古吉拉特邦的首席部長直至2014年成功當選印度總理。當時，他乘坐著阿達尼的飛機前往首都參加就職典禮，可見兩人的私交不淺。

而阿達尼旗下蒙德拉港的繁榮發展也是自2001年開啟。印度反對黨質疑莫迪政府當時以極低的價格將土地租給阿達尼，幫助他擴建港口。2019年，阿達尼獲批在東部賈坎德邦建立一個利潤豐厚的經濟特區，反對派質疑他得到了偏袒。對于上述指控，阿達尼多次否認。

打壓印度崛起？

盡管阿達尼極力撇清與莫迪及其政府的關系，但是面對來自美國的做空攻擊，他已經將事件提升到國家高度，稱興登堡報告是對“印度及其機構的蓄意攻擊”，是對“印度崛起和雄心”的打壓。

在應對這場來勢洶洶的做空大戰時，阿達尼集團拉出民族主義這面大旗。面對股票的暴跌，阿達尼集團一位高管將其與殖民時代的大屠殺相提并論，稱投資者的拋售行為，就像印度士兵在英國統治者的命令下向同胞開火。

這種民族主義敘事在印度國內贏得了一眾支持。許多印度人在社交媒體上表達了他們對這位陷入困境的富豪的支持，“印度和阿達尼站在一起”（IndiaStandsWithAdani）的話題在推特上成為熱搜。

但是這個曾經亞洲首富的身家仍在不斷縮水。2月3日，阿達尼集團旗艦企業股票跌幅一度擴大至35%，創下最大日內跌幅紀錄。

這出做空大戰最后如何收場仍不得而知。不過，有分析人士指出，如果該事件得不到有效處理，很可能嚴重影響印度投資者的信心，或將導致外資撤離。

截至發稿，印度政府仍未公開介入這場紛爭，拉扯正在進行中。2月2日，反對黨要求議會辯論阿達尼集團股票暴跌及其影響，被否決后引發混亂，議會被迫休會數小時。

而總理莫迪仍舊保持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