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安晶

隨著俄烏沖突持續，俄羅斯與歐盟的能源戰再生變數：俄向歐盟運輸天然氣的主管道“北溪1號”以及俄羅斯與德國花巨資修建、尚未投入商業運營的“北溪2號”管道在同一天發生泄漏。

德國、瑞典和丹麥認為管道泄漏并非事故，而是蓄意破壞。瑞典還探測到兩次水下爆炸。

在事件原因尚未查明之時，關于誰是幕后主使的輿論戰已經開始。烏克蘭將矛頭對準俄羅斯，波蘭前防長則突然發文暗指美國出手襲擊北溪管道。

由于西方與俄羅斯的嚴重對立，到底誰破壞了北溪管道將成為羅生門，預計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有確切答案。

經歷了泄漏事件后，北溪管道已不可能在短期內重啟。8月底，俄羅斯完全停止“北溪1號”輸氣，俄總統普京此前多次敦促歐盟啟用“北溪2號”。

在天然氣運輸上，由于北溪管道的作用已降為零，此次事件不會直接沖擊歐盟的天然氣安全。但從管道中泄漏的天然氣將造成環境污染，除此之外，歐美與俄羅斯的緊張關系勢必將加劇。

一天三漏

當地時間9月26日凌晨，“北溪2號”管道運營商北溪-2 AG公司報告管道突然出現壓力下降。隨后，丹麥能源局發表聲明，宣布位于該國海域的“北溪2號”管道一處可能發生泄漏。

“北溪2號”雖然沒有投入商業運營，但管道內注有天然氣。丹麥當局隨后確定泄漏點位于波羅的海博恩霍爾姆島附近，海事部門在博恩霍爾姆島半徑5海里（約9.25公里）區域設置了禁航區。

丹麥軍方還發布了博恩霍爾姆島附近泄漏點的照片，泄漏處的氣泡升到海面，形成直徑超過1公里的氣泡群。

周一晚些時候，“北溪1號”運營商北溪AG公司也報告管道出現壓力下降。周二，瑞典海事局警告“北溪1號”管道發生兩處泄漏，一處位于瑞典海上專屬經濟區另一處位于丹麥海上專屬經濟區。

早在俄烏沖突前，北溪管道就成為俄羅斯與歐美博弈的焦點。

美國一直希望向歐盟出口更多液化天然氣，警告歐盟過度依賴俄能源將讓其掣肘于俄羅斯。俄羅斯與德國的“北溪2號”項目遭到美國前總統特朗普的制裁，一度引發德國政府不滿。

“北溪1號”和“北溪2號”都是直接連接俄羅斯與德國的海底輸氣管道，兩條管道平行，分別長約1224公里和1234公里。“北溪1號”在2011年投入使用，去年向歐盟運輸了592億立方米天然氣，占歐盟從俄進口天然氣的約三分之一。

“北溪2號”于2018年開始修建，2021年完工，并在去年底注入了約3.5億立方米天然氣。根據設計，“北溪2號”每年能向歐盟輸送550億立方米天然氣。

俄烏沖突前，德國一直在對啟用“北溪2號”進行審查；俄烏沖突后，德國叫停了“北溪2號”項目。

蓄意破壞？

瑞典國家地震網絡周二表示，該機構于周一記錄到兩次水下爆炸。一次在當地時間凌晨2點03分，一次在晚上7點03分，兩次爆炸都發生在北溪管道泄漏點附近。第二次爆炸更強烈，相當于2.3級地震。挪威、丹麥和芬蘭的地震臺網也監測到爆炸。

瑞典國家地震網絡負責人隆德（Bj?rn Lund ）指出，當時海底沒有發生地震，也沒有出現水下滑坡，因此“肯定是爆炸”。

丹麥和格陵蘭地質調查局則表示，研究人員當時記錄的信號與地震信號不同，更類似爆炸時產生的信號。

德國經濟部長哈貝克當天與德企高層會談時稱，北溪管道泄漏不是因為自然災害或材料老化引發的，而是基建設施遭受了攻擊。

瑞典首相安德松和丹麥首相弗雷澤里克森均把北溪管道泄漏一事定義為“蓄意破壞”。

弗雷澤里克森表示，丹麥當局評估明確認為管道泄漏不是事故，但目前還沒有信息顯示誰是泄漏事件主謀。她同時指出，泄漏點位于國際海域，因此丹麥沒有將此事視為對丹麥的襲擊。

安德松也做出了類似表態，稱瑞典正在就此事與丹麥、德國和北約溝通。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敦促對泄漏事件展開調查，以確定管道泄漏真相。她強調任何蓄意破壞歐洲能源基建的行為都不可接受，歐盟將對此做出強烈回應。

俄羅斯也呼吁盡快對管道泄漏展開調查。克里姆林宮發言人佩斯科夫稱此次事件“讓人非常擔憂”，影響到了整個歐洲大陸的能源安全。他表示，不排除此次事件為蓄意破壞。

截至目前，調查工作尚未展開。丹麥能源局預計，兩條北溪管道的天然氣泄漏將持續至少一周。

羅生門

在調查尚未開始之時，烏克蘭已經將矛頭對準俄羅斯。烏克蘭總統顧問波多利亞克（Mikhaylo Podolyak ）把此次管道泄漏事件稱為俄羅斯發動的恐怖襲擊，指責俄羅斯對歐盟搞侵略。

而就在烏克蘭表態當天，波蘭前外長、前防長、歐洲議會現任議員西科爾斯基（Radek Sikorski）在Twitter發文暗指美國發動了對北溪管道的襲擊。他在推文中放出管道泄漏的照片并配文：“謝謝你，美國。”

西科爾斯基寫到，北溪管道是俄羅斯勒索歐洲的工具。過去20年，烏克蘭和波羅的海三國一直在反對北溪管道。

在本條推文前，西科爾斯基還轉推了美國媒體對美國總統拜登的一段采訪。拜登在采訪中稱如果俄羅斯動武，則“不會再有北溪2號，我們會讓其終結。”

波蘭現任政府官員譴責西科爾斯基的推文是俄羅斯的宣傳手段，目的是給波蘭、美國和烏克蘭抹黑。

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周二則表示襲擊北溪管道對任何一方都沒有好處，他強調美國正在努力解決歐洲的能源安全問題。

可以預見的是，之后無論調查結果為何，俄羅斯與歐美之間都將展開輿論戰，互相指責對方為幕后主謀。

事件影響

自歐盟就俄烏沖突對俄實施制裁以來，“北溪1號”一直處于減量運行中。到上月底停運檢修前，“北溪1號”運輸的天然氣僅為運力的20%。

歐盟委員會發言人麥克菲（Tim McPhie）指出，“北溪1號”此前停運、“北溪2號”本就沒有投入運營，因此北溪管道泄漏事件沒有對歐盟的能源供應安全造成影響。目前歐盟的天然氣庫存已經達到近84%。

但受恐慌心理影響，歐洲天然氣基準荷蘭TTF天然氣期貨27日盤中一度上漲超過20%，收盤時為208歐元/兆瓦時，漲幅達19.65%。

而此次事件后，“北溪1號”管道想在短期內重啟已無可能，啟用“北溪2號”更是遙遙無期。

本次管道泄漏正好發生在兩個關鍵節點：歐盟即將對俄羅斯實施新一輪制裁；烏克蘭東部四個地區完成公投，四個地區均高票贊成加入俄羅斯。

在此背景下，管道泄漏事件將讓俄羅斯與歐盟關系更加緊張，雙方的能源脫鉤恐將加速。

多名歐盟官員接受《華盛頓郵報》采訪時稱，很多官員懷疑此次管道事件為俄羅斯策劃。襲擊的目的是放出威脅信號，讓歐盟知道俄羅斯有能力對能源基建構成威脅，包括剛啟動的波羅的海天然氣管道。

周二正好是波羅的海天然氣管道的啟動儀式。該管道總長約900公里，計劃于10月1日正式投入使用，能將挪威的天然氣經丹麥輸往波蘭。

北溪管道事件后，挪威立刻宣布將加強對石油和天然氣設施的安保工作，丹麥能源局則呼吁丹麥電網運營商提高電力和天然氣設施的防備級別。提高防備級別意味著當局要采取具體措施，增強相關基建的安保。

除此之外，歐盟委員會發言人麥克菲警告天然氣中包含大量甲烷，泄漏事件或對氣候變化和生態產生影響。歐盟委員會正在就此與成員國溝通。

由于調查尚未展開，目前還無法確定北溪管道天然氣泄漏的程度。德國環境部稱天然氣泄漏不會對海洋生物構成重大威脅，但環保人士擔憂，大量甲烷進入大氣將加劇溫室效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