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 安晶

在俄羅斯總統普京宣布征召30萬預備役人員投入烏克蘭戰場后，歐盟立刻采取行動，準備對俄羅斯實施新一輪制裁。

自俄烏沖突以來，歐盟對俄羅斯實施了七輪制裁。歐盟委員會正在確定新制裁的內容，其中可能包括對俄石油出口價格實施上限。

本月初，七國集團宣布同意對俄石油和石油產品實施價格上限，限價金額尚未確定。美國一直希望歐盟也加入限價行列。

然而對于限價俄石油的效果，無論是美國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卡內基基金會等智庫研究人員，還是美國財經媒體均持懷疑態度，警告限價俄石油可能進一步推高國際油價。

在歐盟內部，對于繼續制裁俄羅斯也存在分歧。匈牙利準備對是否支持對俄制裁進行全民調查。

歐盟新制裁

據歐洲新聞網9月22日報道，正在紐約參加聯合國大會的歐盟委員會主席馮德萊恩對俄羅斯的部分軍事動員以及烏克蘭東部地區的入俄公投表示譴責。她警告，“這也意味著我們需要再次實施制裁。”

隨后馮德萊恩的發言人表示，對俄羅斯的新制裁將針對支持俄烏沖突的個人和實體，同時進一步限制對俄民用技術出口。

歐盟外交官當天還透露，波蘭和波羅的海三國要求在新制裁中禁止俄羅斯的鉆石出口并沒收被歐盟凍結的俄羅斯資產。

各國正在考慮的一項關鍵措施是參照七國集團此前達成的協議，對俄羅斯石油出口實施限價。有官員稱，限價可能從12月5日生效，也就是歐盟對俄羅斯海上運輸原油禁令生效之時。

歐盟委員會目前正在確定具體制裁內容，最快將于當地時間周五與各國歐盟大使商談。預計下周，歐盟委員會將提交書面制裁提案，歐盟27國領導人可能在10月初的非正式峰會上對制裁方案表態。

但歐盟官員也承認，是否批準制裁需要所有成員國一致同意，而每個成員國有不同的訴求。

本月初，歐盟委員會曾提議對俄羅斯天然氣實施限價。普京隨后威脅，如果歐盟對俄石油和天然氣實施限價，俄羅斯將停止對歐盟出口所有能源。

當時，匈牙利、斯洛伐克和至少其他兩國反對對俄天然氣限價。匈牙利此前單獨與俄羅斯簽訂了天然氣增供協議，從9月開始增量進口俄天然氣。

匈牙利不滿

自從匈牙利總理歐爾班上臺以來，匈牙利就被視為歐盟中的異類。歐盟多次針對匈牙利采取約束措施，指責該國違反歐盟法治和基本價值觀。

據界面新聞報道，上周日，歐盟委員會以擔憂匈牙利的腐敗和法治狀況為由，呼吁暫停向匈牙利提供約75億歐元的資金。該金額約占2021年-2027年歐盟對匈牙利資金預算的三分之一。

此前，歐盟還凍結了對匈牙利的60億歐元新冠疫情后復蘇資金，成為唯一一個被扣押疫后重建資金的成員國。

歐盟此次威脅凍結的75億歐元還需經過歐盟理事會批準，匈牙利還有至少三個月時間滿足歐盟的整改要求。

在這一背景下，對俄羅斯制裁成為了匈牙利與歐盟討價還價的利器。

自上周以來，匈牙利官方多次公開表達對制裁的不滿。本周三，歐爾班在與執政黨右翼青年民主主義者聯盟（青民盟）的會談中明確表示，歐盟應該取消對俄羅斯的制裁。

歐爾班指責，正是由于歐盟對俄制裁才推高了天然氣價格，引發歐盟高通脹。他認為，只要取消對俄制裁，歐盟的天然氣價格將立刻暴跌50%，通脹也會隨之緩解。

當天會后，歐爾班繼續將其看法廣而告之。他在Facebook上發文稱，正是歐盟的制裁“把歐洲推入一場能源危機”。

歐爾班講話后一天，青民盟宣布該黨將在匈牙利發起全國性調查，以了解匈牙利人是否支持就俄烏沖突對俄羅斯實施制裁。

青民盟黨團領袖柯奇士（Mate Kocsis）認為，匈牙利需要說服歐洲的決策者和“精英階層”放棄對俄能源的制裁，否則將引發更嚴重問題。

上周，消息人士還透露，歐爾班準備阻止歐盟延長對俄羅斯的制裁。但歐爾班承認僅靠匈牙利一國的勝算不大，他相信意大利新政府能助匈牙利一臂之力。

意大利將于本周日舉行議會選舉。目前的民調顯示，極右翼“意大利兄弟黨”將贏得大選，該黨領導人梅洛尼可能成為意大利歷史上首位女總理，也是意大利二戰后首位極右翼總理。

意大利兄弟黨與歐爾班所在的青民盟關系密切。上周四，歐洲議會通過投票譴責匈牙利違反歐盟核心價值觀時，梅洛尼發聲力挺歐爾班，指責歐盟的做法只會把匈牙利推向俄羅斯。

機構質疑

七國集團尚未公布對俄石油限價的具體額度。俄烏沖突和新冠疫情前，俄羅斯烏拉爾原油售價一般為每桶55美元到65美元。消息人士透露，美國等國考慮的價格上限是每桶40美元到60美元。

限價額度考慮的原則是不能低于俄羅斯原油生產的成本，以防止俄羅斯停止石油出口，導致國際油價暴漲。但同時也要削減俄羅斯從石油出口中的獲利，同時幫助降低美國的油價。

美國智庫全球安全分析研究所聯席主任盧夫特（Gal Luft）接受CNBC采訪時將限制俄石油價格稱為“荒唐的想法”。他認為這種做法是在試圖欺騙供需法則，俄羅斯之后可能限制產量、人為造成全球市場原油短缺。

盧夫特警告，歐洲和美國想把俄羅斯石油出口限制在每桶40美元，但最終他們會得到的國際油價是“每桶140美元”。

美國戰略與國際問題研究中心高級研究員卡希爾（Ben Cahill）則發文列出了限制俄石油價格的四大問題。

第一個問題是俄羅斯如何反應。文章指出，俄羅斯已經威脅要斷供能源。雖然很多人認為俄羅斯是在虛張聲勢，但一旦俄羅斯準備好下賭注、通過限制石油產量來造成市場恐慌，那么西方將承受油價飆升的后果。

第二個問題是亞洲買家不買賬。自俄烏沖突以來、包括印度在內的亞洲國家和土耳其大批量購買俄羅斯打折原油。俄羅斯還一度超過沙特阿拉伯，躍升為印度第二大石油進口來源。

如果這些國家不理睬歐美對俄石油的限價，則制裁效果將被嚴重削弱。除此之外，歐美限價后，還將進一步加強亞洲買家的議價能力。

第三個問題是限價將造成市場上存在多種油價：國際油價、受限后的俄羅斯油價以及介于兩者間的影子價格。這也將為交易者套利創造巨大空間。

第四個問題則是難以確保限價得到執行，比如遭到西方常年制裁的伊朗和委內瑞拉就從未停止出口石油。至于對俄石油的限價，買方完全可以在紙面上按照限價購買，實際以更高價格買入。

卡內基國際和平基金會專欄作家瓦庫連科（Sergey Vakulenko）也發文提到了相同問題。瓦庫連科進一步指出，如果想徹底阻止亞洲買家購買俄石油，則歐美需要推出二級制裁。這意味著歐美各國需要決定是否對其最大貿易伙伴實施制裁，以及在多線同時開打經濟戰。

彭博社引用分析人士的話直言，如果作為俄羅斯石油目前最大買家的亞洲國家不加入歐美的制裁，則對俄石油限價措施注定將失敗。

截至目前，美國在亞洲的關鍵盟友印度并沒有展現出上船的意愿。

印度官員透露，從2月的俄烏沖突開始到9月，印度通過購買俄羅斯打折石油節省了3500億盧比（約合43億美元）。

印度有80%以上石油依賴進口。在俄烏沖突前，俄羅斯石油在印度進口石油中的占比還不足1%。但現在印度已經成為俄羅斯石油的第二大買家。

印度媒體稱，購買俄羅斯石油的是煉油商而非印度政府。但低價俄羅斯石油給印度經濟帶來了好處，幫助該國降低商品成本、減少美元需求，使得政府能將更多資金投入基建和社會福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