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勁旅網
3月31日,飛豬突然低調向其員工宣布將啟動組織改革,并透露多個改革意向。
讓人意外的是,飛豬總裁莊卓然在內部信中,罕見用頗為“嚴厲”的語氣強調:“不能臉沖著上面、屁股對著客戶”、“講人話、做實事兒”、“未來勒緊褲腰帶”、“重回創業者心態”……
向來“佛系”的飛豬突然變得“狼性”,一時間,業內在詫異中還有點懵逼,飛豬到底怎么了?
想要準確理解飛豬這一變革,必須弄清楚三個問題:
為何此時發起改革?
核心問題出在哪里?
改革方向又是什么?
01
飛豬發起組織改革,并非一時興起。
2022年初,“飛豬將有新變化”的風聲就頻頻傳出。而這次組織改革的緣由和跡象,可以追溯到去年中。
2021年7月2日,阿里巴巴宣布一系列組織升級決定,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項變化是,組建包括餓了么、高德和飛豬在內的生活服務板塊,由俞永福代表集團分管。
宣布變化時,阿里集團董事會主席兼CEO張勇說:“面對快速變化和高度競爭的市場,我們的組織必須變得更敏捷。敏捷組織的建設必須從集團頂層開始做起。”
業內無需過多關注這次改革,只需清楚一點就夠了,那就是阿里巴巴高度重視新組建的生活服務板塊,并將其作為未來大戰略中的重點板塊來培育。
站在飛豬的角度上看,被納入生活服務板塊,是在阿里巴巴龐大體系內的一次“制度空間重大變化”。
長久以來,雖然同樣是“親兒子”,飛豬在一眾實力強橫的“大哥大姐”面前,存在感并不強。
這一點在生活服務版塊里也能有清晰展現。
生活服務板塊的格局大致是“兩入口一平臺”,兩大流量中心分別是餓了么和高德,兩者分別是“到家”和“到目的地”的主要用戶入口。至于飛豬,承擔的任務是組織好旅游類產品的供給,做好阿里生態內部的用戶滲透。
明眼人一看就很清楚,這一配置中的問題。
雖然飛豬制度空間變大了,與空間相匹配的實力能不能跟得上?這一差異的存在,讓飛豬感受到特別強烈的“危機感”。
一場變革,迫在眉睫。
恰在此時,整個互聯網的“北風”吹起來了。
2021年下半年,騰訊、阿里均出現十年來第一次凈利潤同比下滑;2022年開年,在美上市的中概股幾經震蕩,又在3月上旬經歷了史無前例的暴跌,前9個交易日里,蒸發的市值折合人民幣超2萬億元。
開源節流、過苦日子,頭一回成為互聯網大中小廠的共識。
當這種共識在阿里巴巴各版塊傳遞和落實之時,恰好成為飛豬邁出改革一步的馬刺。
02
如果說,“危機感”只是改革外因,飛豬自身商業模式就是改革內因。
飛豬上一次商業模式大調整還是在2018年。
彼時,飛豬正式明確放棄旅游互聯網領域主流的OTA模式,轉而向阿里巴巴擅長的電商模式全線轉型,打造“新旅行聯盟”戰略為核心的旅游電商平臺。
從某種意義上說,飛豬被計劃定義成旅游領域的“天貓”,成為阿里電商在旅游消費場景里的承載者。
在這一戰略之下,一批來自天貓、淘寶的人才、經驗、思維、玩法、模式從火熱的消費電商領域,被“降維”到旅游領域,并迅速發生化學反應。
這一時期的飛豬讓旅游行業眼前一亮,多個方面至今在全行業保持絕對領先,例如:
超級品牌日。該玩法誕生于2015年,是將天貓從“超級銷售平臺”成功轉型為“全球超級品牌的營銷爆發住陣地”的阿里系電商營銷大殺器。“超級品牌日”被引入到飛豬之后,一戰成名,如今依然是旅游營銷天花板級存在,引發其他平臺爭相模仿。
旅游產品套餐化。這一靈感源于淘寶的產品寶貝化。飛豬引入這一玩法后,鼓勵商家將單一旅游產品打包成“酒+景”、“酒+餐”、“酒+玩”等不同種類的產品,再給其設置一個使用時間范疇,強化消費者體驗的同時,拉長產品時效性,刺激消費者提高消費頻次。疫情之后,旅游產品套餐化大放異彩,結合“不約可退”的創新玩法,成為疫情新常態下旅游銷售的主流模式,引流了行業性變革。
旅游直播。淘系直播在電商領域獨領風騷,締造李佳琦等一批頭部主播的同時,開創出一個直播江湖。飛豬是最早將直播玩法引入旅游行業的平臺,并成為旅游行業首個建立起包括平臺直播、商家自播、旅游直播MCN、店小二扶持計劃等完整內容的旅游直播生態體系。
以上述創新為代表的一系列打法,幫助飛豬在旅游行業開疆辟土,自成一派。
然而,問題隨之出現。
一個平臺未必要成為“超級應用”,但發展到一定年頭,遲早要交出差異化價值的答卷。
攜程左手大住宿,右手大交通,豐厚的傭金+充沛的流量,穩坐頭把交椅;美團酒旅主攻下沉市場,每年依靠中低端酒店和景區拿下超4億間夜量和超2億門票量,緊隨其后;還有一個依靠騰訊流量,疫情之年都能保持盈利的同程旅行。
飛豬折騰了四年,雖有個性和特色,但未能撼動行業大格局,在體量規模、市場覆蓋、商家影響力等方面,和最頭部的玩家始終存在不小差距。
久而久之,無論阿里巴巴內部,還是旅游行業,對于飛豬的質疑之聲四起,迫使飛豬必須復盤反思,并給出自己的解決方案。
03
飛豬的問題到底出在哪?
2020年,莊卓然接棒趙穎,成為飛豬第三任總裁后,就已經開始認真思考這個問題,并逐步總結出兩大根本癥結:
組織架構方面,長期缺乏自主自立能力,依賴集團供血,戰斗力不足,缺乏狼性精神。
商業模式方面,電商平臺邏輯弊端明顯,不符旅游特質,未充分下沉,未貼市場規律。
飛豬組織架構與行業生態的“擰巴狀態”并非一朝一夕。
作為阿里巴巴內部孵化項目,飛豬打出的一手好牌中,總少不了“背靠阿里生態的資源和能力”,除了彰顯強大的背景之外,還有一層潛臺詞:
在架構業務的邏輯上,飛豬高度趨同于電商,缺乏足夠的自主、自立能力。
吃大鍋飯的弊端所有人都清楚,既然不管干成什么樣結果的變化都不大,誰還會真的拼命往前沖呢?
飛豬商業模式上的問題總結起來就一句話:
電商平臺模式未能完全遵循旅游市場的獨有特性和客觀規律。也就是說,飛豬如果希望用全面天貓化的方式做旅游,必然遭遇一定程度的水土不服。
旅游業的市場和消費者需求完全不同于電商,用實物商品零售平臺的解決方案和組織能力,并不能解決好消費者在旅游過程中的問題,也無法充分釋放數字化對商家和產業的紅利。
以供應鏈為例,飛豬此前作為平臺在旅游供應鏈方面的投入很少,資源方和渠道商擁有很大話語權。這就導致一個尷尬的現象,一旦后者出現問題,消費者不找他們,只會將矛頭指向平臺。
再以旗艦店為例,過去幾年,飛豬耗費大量精力,引導旅游商家打造自營旅游旗艦店,投入很多資金和資源,也提出不少優惠政策,其優勢在于能給商家留出充裕的經營自主權。但在實際執行過程中,旅游行業落后的在線化進程和處于萌芽階段的數字化經營理念,使得大多數情況下,只有人力物力富足的規模商家才能上手操盤。
電商的模式很輕,但旅游行業卻很重。歸根結底,旅游是一個更側重于線下體驗的服務行業。
飛豬已經充分認識到其中的差別。
04
飛豬要如何解決這些問題?
從莊卓然的規劃中,我們可以看到一些端倪,從兩個方面來解讀。
組織架構方面:
打破大鍋飯,換取自主決策權。
這一輪組織改革后,飛豬和母公司阿里巴巴達成一致,在定位不變、戰略不變、資源不變的大前提下,飛豬將獲得多項“前所未有”的自主決策權。
在改革完成后,飛豬在決策效率、策略推進等方面的自主性和靈敏度都將更高,莊卓然在內部信中表示,此舉是為“未來獨立面對市場做好充分準備”。
管理制度改革,啟動全員持股。
這個信號非常鮮明,在完成全員持股計劃設計后,飛豬的員工可能持有飛豬自主發行的激勵性期權,而不再是阿里巴巴集團的股票,這曾是大廠確定性最高的增值收益。
飛豬管理制度改革后,要求放棄沒有業務能力增長的KPI設置,“管理動作少搞花樣,一切以有效業務增長為目標”。在這個基礎上推動公司全員持股,提升各業務線的饑餓感和專業能力,強調業務好,回報高,就是團隊最大的增值。
縮減非必要成本,調整福利機制。
飛豬未來兩年將“勒緊褲腰帶”,使福利機制適應行業和創業的階段需要。這一項基本與當下互聯網大廠看齊,意在降本增效的同時,倒逼員工走出舒適區,重回創業心態。
對于與創業心態相對的問題,莊卓然這次捅破得也徹底:
“不要沒有業務能力成長的規模數字游戲”、“為完成KPI而設置KPI”、“不能臉沖上面、屁股對客戶”、“講人話、做實事”……
若非鐵了心要下水,怕也說不出這些狠話。
商業模式方面:
飛豬在內部提出了四個戰略基點,供給、服務、效率和全球化,以前兩項為當務之急。
在供給側。飛豬對供應鏈的投資也在加速,去年4月,飛豬戰略投資酒店B2B分銷商道旅;9月,飛豬先后戰略投資小豬民宿、汽車票銷售平臺倍施特;12月,阿里巴巴增持眾信旅游,成為后者第二大股東。
有個小細節,疫情前的幾年,飛豬大部分酒店資源來源于渠道商;截止現在,飛豬平臺80%的酒店都是直連直簽。這是飛豬深入旅游行業至關重要的一步。
在服務側。為了提升服務能力,飛豬這一年來開始擴招,特別是對互聯網企業很重的客服、BD團隊。
飛豬將這一改革稱之為打造“海陸空”一盤棋,“空軍”是電商平臺,“海軍”和“陸軍”則是側重于供應鏈建設、客戶服務、技術維護的地面部隊。
飛豬最終要成為一個重服務、重履約的組織,海陸空一體,而非純空軍化組織。
不久前,各互聯網大廠裁員的消息刷屏,旅游業一度關注是否波及飛豬。想要順利完成組織改革,人員汰換必不可少,這是外界所傳“飛豬裁員”的事實依據之一。
不過,鑒于飛豬要對服務側擴充,未來勢必還會引入大量員工。因此,這屬于企業變革過程中的動態調整平衡,不必刻意夸大。
在旅游行業最低谷的時刻,飛豬進行組織改革,雖然動靜不小,但也將負面影響降到最低。畢竟,大環境都這樣了,再壞又能壞到哪兒去呢,還不如咬牙割肉,忍痛變革,為行業復蘇后的爆發,做好準備。
值得注意的是,飛豬組織改革是分批次、分階段逐步推進,未來各條業務線具體的改革措施、業務整合重組可能、人員調配安排等,還有待進一步觀察,勁旅君將持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