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潘文捷
界面新聞編輯 | 黃月
2024年3月,《經濟學人》發布了《年輕男女為何漸行漸遠?》一文,研究團體Glocalities在20個國家進行的民意調查發現,年輕男女存在“政治觀點的鴻溝”,年輕男性比年輕女性更加保守,而且年輕男性比老年男性更反對女性主義,這與“每一代人都比上一代更自由開放”的流行觀念相悖。Glocalities得出的結論是,世界各地的“極右勢力正在從越來越多的年輕男性那里找到沃土,這已經在影響選舉”。而這確實影響到了2024美國大選。“史上最反墮胎的總統”特朗普與副手萬斯共同嘲諷對手哈里斯和民主黨支持者為“無孩愛貓女”。
上海健康醫學院講師李家興和英屬哥倫比亞大學助理教授錢岳以一項涵蓋3.5萬人的研究發現,受教育程度高的女性更可能對性別平等表示支持,但教育對男性的性別態度的作用卻較為有限,《墜落的審判》北大對談事件、“人大重陽”王憲舉教授提問“如何讓女人服服帖帖生孩子”等事件體現了這一點。普通男性也深受傳統男性氣概的困擾,這在《黑神話·悟空》辱女以及“嗲兒文學”的流行中亦有體現。
在今年,性別視角越來越多作為一種批評角度出現。9月,把南丁格爾塑造為男性的電視劇《楠丁格爾先生》掀起討論熱潮,年底“老登文學”一詞得到廣泛傳播,直指男性本位的文藝創作。除了批判,更有實踐。既有更多女性脫口秀演員“上桌吃飯”,也有女性導演邵藝輝通過《好東西》做出“我們不要玩他們的游戲了”的表態。
與此同時,女性內部也存在著激烈的辯論——如果家庭婦女的道路難以在當下獲得尊重,那么“利用”男人以成就自我的“撈女”路線行得通嗎?如果無法突破種種限制實現自我,女性是否擁有“向下的自由”?愛麗絲·門羅這樣的女性如果成為父權制的幫兇,我們是否應該抵制她的作品?這些討論熱情而激烈,有些時候通往理解與共情,有時也可能走向誤解和審判。
01 求索與“審判”
關鍵詞:瑞士卷事件、家庭分工、曲曲大女人、“撈女”、愛麗絲·門羅、麥琳
“瑞士卷”事件起源于一位全職媽媽分享的家庭生活片段:一盒8個瑞士卷,女兒吃了2個,兒子吃了2個,丈夫吃了2個,博主認為剩下2個該自己吃,卻被丈夫教訓,理由是家長應多以身作則,多吃正餐、少吃零食。如果媽媽吃了,孩子就沒得吃了。一部分網友借此向丈夫提出了“如果家里買瑞士卷該怎么分配”的問題,紛紛在網絡上曬出“滿分答卷”,另一部分人則開始諷刺“瑞士卷成了新的嬌妻文學”,質問這些妻子為什么不能自己做決定,而要由男性決定食物分配。
心理專欄作家武志紅將問題歸咎于家庭主婦個人,認為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問題,是因為全職媽媽“自我客體化”,“當一個人在心底里總把自己視為配角,那將會永遠活得畏畏縮縮。”《南風窗》評論稱,瑞士卷事件折射出了家庭主婦的弱勢地位:“家庭主婦一般意味著權力關系里的弱勢者,意味著某種被動和順勢。”
為何家庭主婦會成為“弱勢者”?受“丈夫喂養自己”的觀念束縛,很多主婦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功勞。實際上,家務勞動也是勞動,是經濟學上的“無償勞動”。《看不見的女人》一書指出,家庭主婦每周平均工作時間為77小時,幾乎是標準工作時間的兩倍,最忙碌的家庭主婦一周工作時間達到105小時。在考慮“在家帶孩子”的價值時,全職太太的付出并不能用普通家政工人的工作量來衡量,在中華女子學院副教授李潔看來,“全職太太”或“全職主婦”的稱謂暗含了女性對自己所從事的再生產勞動的一種認可。這種再生產勞動遠不止是體力和情感勞動,還涉及認知勞動,包括時間規劃等,實際上是一種很復雜的、全方位的勞動,與物質生產勞動并無高下之分。而再生產勞動不是女性的專屬,本應該由所有人共同承擔。
性別權力關系與家庭分工結構短時間內難以撼動,“曲曲大女人”等人正是從這里找到了市場。“曲曲大女人”是一位戀愛博主,直播話題通常集中于教導女性在男性身上變現,“如何搞定年入千萬的單身男性?”、“想要和身價十幾億的大佬進入圍城,我該怎么做?”“男性是渠道,情感是技能”,“一切為我所用,一切為我賦能”是“曲曲大女人”的口號。2023年底,“曲曲大女人”因多次宣揚不良戀愛觀、販賣課程謀利、傳遞錯誤價值導向而被多平臺封禁賬號。但藍鯨新聞今年12月報道稱,曲曲大女人工作人員宣布其私域產品“閨蜜聯盟”大幅漲價,需要通過理事會的面試審核才可加入,“曲曲大女人單入群費收入就已超過了1億元。”有人稱其為“撈女教主”,也有人認為她是被誤解的女性主義良師,帶來了“情感咨詢界的一次啟蒙運動”,在勸勉女性獨立自強方面“本質上和波伏娃沒啥區別”。
《脂粉帝國》作者清華大學人文學院講師薛靜指出,“女人通過征服男人來征服世界”的實用主義話語日漸流行。表面上遵從以男性為主導的世俗世界秩序,內里通過不斷表演“女人味”,利用所謂的性別優勢獲取這一秩序中的捷徑,完成對自己的反叛,這種做法意味著在“術”的層面取悅男性,在“道”的層面指向女性獲得收益,但需警惕的危險是忘記“道”的初衷,在“術”的層面退回三從四德。這也是當代犬儒主義的一種體現,認為任何改變世界的企圖一開始就注定會失敗,所以就不去付出努力,哪怕在生活中通過自我物化來自保。
7月,在加拿大作家、諾獎得主愛麗絲·門羅逝世后兩個月后,她的小女兒安德麗娜·斯金納對加拿大媒體《多倫多星報》披露,門羅得知第二任丈夫性侵女兒后多年來保持沉默,仍選擇繼續和他在一起。這一披露引發軒然大波。以深刻洞悉女性困境與掙扎、人性與矛盾而聞名于世的門羅,在這起事件中,既是作為父權制的受害者也成為了某種同謀。
門羅事件提出了諸多問題,包括一個母親的自私在多大程度上有道德正當性?一個母親可以選擇愛丈夫勝過愛子女嗎?如果選擇更愛丈夫,是不是就淪為父權制的“倀鬼”,進而失去了女性主義者的資格?一些討論者看到,這些年女性主義在大眾話語中的傳播和流變,不可避免產生了簡單化的傾向。而門羅事件恰恰提示我們,女性處境的極度復雜。
界面文化編輯部在相關聊天室《“門羅事件”之后,我們如何面對她的作品?》中提到,輿論對于門羅展現出了“雙重標準”,同一時間作家尼爾·蓋曼被曝出針對多名女性的性侵丑聞,但熱度遠沒有門羅那么高。門羅作為母親成為千夫所指的對象,但問題的源頭是她的兩任丈夫都放棄甚至辱沒了作為父親的責任,這種“雙重標準”也是厭女文化的一種體現。
今年遭到“審判”的女性公眾人物,還有《再見愛人》嘉賓麥琳和成為性感主播的退役女子體操運動員。這兩種“審判”都體現出,父權制不斷把“好女人”的童話加諸女性個體,“異常”情況則面對種種反挫(backlash),“壞男人”在輿論中則較少受到攻擊,無論是《再見愛人》中的男性嘉賓還是消費擦邊視頻的男性觀眾。
公眾號“蘿嚴肅”指出,對個體的獵巫不能解決對女性的性剝削,“抵抗雙重標準和男凝需要的是一種更徹底的努力,而不是審判哪個女人在擦邊,哪個女人在墮落。”有人在豆瓣發起話題“不要參與任何一場針對女性的‘獵巫’行動”,表示“如同歷史上的女性被無端指控為女巫,現代女性也常常因為網絡暴力和輿論的圍剿而遭受不公。我們必須警惕這種現代版的獵巫行動,拒絕成為施暴者”。
02 女性上桌吃飯
關鍵詞:脫口秀、《好東西》、老登文學、《黑神話:悟空》、韓江
今年播出的兩檔脫口秀節目《脫口秀和Ta的朋友們》和《喜劇之王單口季》中出現了不少亮眼的女性脫口秀演員。她們講述月經、催婚、旺夫、女性出走等議題。Echo用脫口秀展現出農村家庭重男輕女的現狀,也談到了女性出走依然面臨困境:二姐從小承受嚴重的家庭暴力,在14歲時毅然決定離家出走到深圳打工。然而,出走十幾年后在深圳全款拿下了兩套煎餅果子,住的地方衛生間狹小到上廁所時得抱著洗衣機。這與今年上映的電影《出走的決心》遙相呼應,共同追問當代“娜拉”為何出走,出走后又為何困難重重。唐香玉談催婚和女性繼承權,菜菜講月經羞恥,張慧談“強勢女人不要命”……
“上桌吃飯”是多位女性脫口秀藝人共同使用的主題。唐香玉的個人專場就叫《上桌吃飯》;漆漆在談飯量羞恥時一語雙關:“我的前輩爭取到了上桌自由,我要爭取上桌吃飽。”楊笠一直想要當總編劇:“我什么時候才能當總編劇,他們還勸說我,你別想這些有的沒的,你好好上節目。我說我不想上節目,我就想上桌。”
值得注意的是,女選手人數有所增加,但兩檔節目中女選手占比僅為25%左右,晉級者則更少。此外,節目中女性脫口秀演員的話題常被認為“過于狹窄”。在《類型!類型!》一書中,中國傳媒大學戲劇影視學院副教授陸嘉寧的分析或許也適用于脫口秀領域,“業界有個不成文的公論:女性向的作品聲量高,但會與男性互斥。而優質的男性向作品則能夠兼容女性受眾。”
界面文化撰文指出,長期以來全男綜藝屢見不鮮,正因女性長期處于邊緣位置,因此女孩們的故事被視為是邊緣的、狹窄的、次級的議題。實際上,女脫口秀演員所謂的“舒適區”——比如談論月經、催婚、女性出走等等——恰恰是所有女性的“不舒適區”。面對議題狹窄等一系列指責,女性脫口秀演員楊笠給出的回應是:“當你要回避你的生活經驗的時候,你是沒有辦法創作的,我能擅長一條賽道,我已經很優秀了,難道我非得要完美,我才能站在這嗎?”
女演員整體來說遭遇了更苛刻的待遇。在節目中,許多女演員談到了顏值困擾,嘉賓也似乎可以對女性脫口秀藝人隨意指點評價。觀眾對女性脫口秀演員也更加苛刻。楊笠批評“普信男”連續多年遭到大范圍網絡暴力,翟佳寧憑借一貫的“直男視角”、“猛男視角”不但入圍半決賽還收獲了“很多很多很多女粉絲”。
“上桌吃飯”的不僅有女性脫口秀藝人,還有女性電影人,2024年我們看到了《熱辣滾燙》《出走的決心》以及最高分國產片《好東西》(豆瓣9.1分)。《好東西》英文名為“HER STORY”,影片采用女性視角和女性本位敘事,女性角色喊出“不玩他們的游戲了”,也以實際行動組建起一種全新的模擬家庭結構。澎湃新聞評價《好東西》稱,整部電影對于女性角色的展現完全脫離了大銀幕常見的男凝視角。
在網絡上出現《好東西》“是不是小妞電影”的討論后,有網友提出了與之相對的“老登電影”、“老登文學”的概念,指男性本位的作品。在豆瓣小組“榜單圖書鑒評中心”發起的、有2738人參與的“第一屆老登文學獎提名”中,被提名者分為“中國鄉土老登”、“爹味老登”、“殺人放火家暴老登”、“剽竊女性作品老登”等,作家賈平凹獲票最多。
界面文化聊天室欄目《在女性主義成為“顯學”的今天,我們如何討論“老登文學”》認為,關于老登文學最大的爭議焦點在于,它是女性意識覺醒的表現還是在亂扣帽子?一部分網友認為,這說明我們終于能夠以女本位的視角來重新審視被奉為經典的作品,不再只是相信從小耳濡目染的“權威”,奪回屬于女性的語言;也有網友認為這種“一刀切”的做法過于極端,性別視角不是唯一可取的視角;以及這種討論中存在很多投射,造成討論本身遠離了現實。
《黑神話·悟空》是今年最重要的游戲作品之一,它掀起的熱潮也讓更多人關注到了游戲行業及更大范圍的科技行業的性別歧視問題。早在2015年,這款游戲就發布過帶挑逗性圖片的招聘海報,比如以女性背影配文“別搞同事”。美術總監兼聯合創始人楊奇發微博稱自己的游戲“不需要女性玩家的反向帶動……有些東西就是做給爺們的”,當男人“在夢里手持重機槍掃射政教處的時候,姑娘夢到的卻是一只讓閨蜜眼紅的包包。”全球規模最大的游戲娛樂媒體IGN去年11月發布了《〈黑神話:悟空〉開發者的性別歧視史如何使“西游”變得復雜化》,分析了游戲科學主要創作人員馮驥、楊奇等人的早期互聯網言論,指控他們存在性別歧視問題,呼吁“必須面對自身以及中國科技行業的性別歧視”。
2024年,韓國作家韓江獲得諾貝爾文學獎,她是第一位獲此獎項的韓國作家,也是第一位獲獎的亞洲女性作家。她的《素食者》與《植物妻子》等作品深刻描繪了東亞女性的處境,韓江《失語者》中文譯者田禾子在接受界面文化采訪時談到,韓江的時代是在如今這個時代之前的,當時的韓國社會對女性主義沒有那么寬松,因此韓江作品里女性的反抗并不直接——妻子從拒絕吃肉開始,到最后拒絕了人類的身份。
今年美國大選期間,特朗普和他的副手萬斯(JD Vance)貶低沒有孩子的女性,稱她們為“精神病”,嘲諷對手哈里斯和民主黨支持者為“無孩愛貓女”(childless cat ladies) ,他本人則以“史上最反墮胎的總統”自居。
美國圣母大學韓國研究教授Sharon Yoon指出,美國大選中不同族群選民的投票模式存在顯著的性別差異,與韓國2022年選舉的情況十分相似——當時更傾向保守的年輕男性成功推動尹錫悅上臺。她認為,“我們在投票行為中看到的性別分化,并不局限于某個國家,而是顯示出一種全球性趨勢。經濟狀況不穩定的男性群體正在日益擴大,其中的性別對立情緒也隨之增長。”
03 改變總是緩慢
關鍵詞:“面條男孩”、“窩囊人夫”、《墜落的審判》北大對談、王憲舉教授提問、梁建章與上野千鶴子對談
在好萊塢,新的電影和男子氣概也正在對右翼政治做出反應。身材魁梧、肌肉發達的白人男性在很長一段時間內定義了男性氣質的標準,近年來,“面條男孩”新審美崛起。代表性人物是男演員提莫西·查拉梅,查拉梅代表了一種新晉年輕男演員的審美風格:體型纖瘦,精力充沛,下巴輪廓棱角分明,蓬松的卷發,流露出一種頑童小鬼式(impish)的帥氣。
《紐約時報》將這種瘦弱男星的崛起解讀為對當下興起的右翼“男性空間”(manosphere)的背離——后者包括摔跤手霍克·霍根在共和黨全國代表大會上大喊大叫著撕裂襯衫,馬克·扎克伯格在Instagram上頻繁發布綜合格斗訓練短片,以及年滿70歲、不久前被特朗普提名為美國衛生與公眾服務部部長的小肯尼迪,在社交媒體上發布赤裸上身的健身視頻。羅徹斯特大學教授杰弗里·麥丘恩(Jeffrey McCune)指出:“人們真正渴望擁有不同于咄咄逼人、好戰、公開掠奪的白人男性氣質。”
熒幕上男子氣概的轉變不止于此,“窩囊人夫”也成為了一個類型。在2023年12月的電影《年會不能停!》里,白客飾演的角色馬杰隱忍窩囊,帶火了“人夫感”、“Beta男”等詞匯。《新周刊》將“人夫感”定義為性轉版“好嫁風”,是對某種理想配偶特質的概括。澎湃新聞撰文認為,“窩囊人夫”流行的背景是有毒男子氣概的霸道總裁的“坍塌”,“觀眾期待的理想男性形象必須平視女性、尊重女性、呵護女性。”在全媒派的采訪中,中國傳媒大學媒介與女性研究中心副主任王琴談到,“窩囊人夫”的流行,意味著當代女性的情感需求被看到并被重視,但“窩囊廢賽道的受眾其實有限”,“窩囊人夫”的流行也反映了不同女性群體話語權強弱的問題。
文藝作品和流行文化中的男性形象日趨多元,與之相對的是現實中男性的觀念進步緩慢。今年最為典型、引起最多關注和討論的兩個例子分別是年初《墜落的審判》北大放映活動上董強的發言,以及年末中國人民大學教授王憲舉如何“讓女性服服帖帖生孩子”的言論。
3月24日,在《墜落的審判》放映活動上,法國女性導演茹斯汀·特里葉與北大學者戴錦華、法語系主任董強展開對談。董強反復強調“不喜歡現在大家一看電影就代入性別議題”,在活動上用手機偷拍導演,而主持人陳銘發言比導演和嘉賓更長、告訴現場專業女性翻譯“加油”等,都讓觀眾不滿。董強和陳銘的偷拍和發言體現了男性凝視和典型的“男性說教”,剝奪或壓縮了女性導演和女性嘉賓的發言機會。《解放日報》的評論文章指出,盡管董強是法語專家,從發言來看,其對藝術電影并無太多了解,更多是在借題發揮,表達自己對法國文學藝術的理解。
11月底“哈薩克斯坦的改革和中哈永久全面戰略伙伴關系”公開活動上,中國人民大學教授王憲舉的提問引發爭議。他的提問是:“我們國家現在女同志是不愿意結婚,不要小孩,家長也好,領導也好,你動員她,勸她,她不聽。我就奇怪,哈薩克斯坦是如何做到這一點的,你們在政策上、措施上、優惠待遇等等方面,甚至我聽說女大學生畢業以后就生孩子,一個一個地生。她們怎么能夠這么相信你們的話,老老實實地、服服帖帖地就這么生孩子,早生、多生?”
書評人維舟撰文指出,這種想法意味著生育不是女性自主自愿的,而是管理者采取任何手段(無論是強制、誘使還是說服)來迫使她們去完成某個他人想要達成的目標。“不去想如何改善女性的處境、提供更多支持,創造一個生育友好型社會,只想著什么都不用讓步,設法讓對方聽話就行。”
諷刺的是,哈薩克國際通訊社在此事件后連發多條內容介紹了哈薩克斯坦的女性權益保護情況,并在微博創建話題#女性權益的發展如何促進哈薩克斯坦的繁榮?# ,從女性經濟賦權、確保男女教育機會平等、保障女性權益和兒童安全立法等多個方面論述了哈薩克斯坦女性權益問題,并引用哈薩克斯坦共和國總統哈斯穆-卓瑪爾特·托卡耶夫的原話:“女性是民族的孕育和教育者,判斷一個社會是否文明、是否開化的重要標準就在于其是否尊重和珍視女性。”
攜程集團董事長、人口學者梁建章也是一位長期關注人口和生育問題的男性。他發表過不少鼓勵生育的建議,比如給有孩家庭每月1000-6000元補貼,對二孩家庭實行個人所得稅和社保減半,三孩家庭個人所得稅和社保全免除等。今年,《鳳凰周刊》舉辦了梁建章與日本學者上野千鶴子的對談活動。上野千鶴子指出,金錢無法真正解決生育問題,育兒成本不僅僅包括分娩本身,還包括漫長的養育過程,甚至延續到孩子二十多歲的時候。接受界面文化采訪時,《新生育時代》作者、上海交通大學國際與公共事務學院副教授沈洋也認為:“女性有穩定的收入來源、能負擔得起撫養孩子當然最好,但這不是決定因素。如果她面對的是性別不平等的社會和家庭,就算再有錢、工作收入再高,可能也不會愿意生育。收入高,生育帶來的機會成本、母職懲罰反而可能會更高。”
某些言論中的男性本位與性別歧視的問題是彰顯無疑的,也有一些情況需要我們仔細辨認。尤其是媒體報道中有意識或無意識使用的部分語言或圖片,其中的落后觀念既是一種反映,也可能成為一種暗示或引導。
比如有一例,是12月的一條新聞“12歲女孩感染HPV其17歲男友被抓”,山東泰安12歲未成年女孩感染HPV病毒,17歲“男友”被采取刑事強制措施。根據《刑法》規定,“與未滿十四周歲的幼女發生性行為,無論幼女是否同意,均構成強奸罪。”17歲男子應為強奸罪嫌疑人,而非報道使用的身份——“男友”。
今年出版的《神套路: 為什么我們總被帶節奏》一書揭示了這條新聞消息的三處問題:“女孩感染HPV”(女孩被感染)這種被動語態的使用,其實是一種常見手段,可以切斷動作和實施者的聯系;新聞標題使用了“省略細節”的技巧,被有意省略的細節就是強奸幼女的違法行為;另一個“套路”就是混淆概念,把強奸罪嫌疑人稱為“男友”。以上“技巧”都實現了為“男友”減輕和開脫罪名的最終結果。但在這類新聞報道的評論區里,我們也能看到,今天的讀者(其中更多是女性讀者)越來越能夠意識到這類報道或其他文本中隱藏的性別歧視和觀念問題。
參考資料:
“墜落的審判”后,男人成為“可憐的東西”
https://www.huxiu.com/article/2898779.html
《墜落的審判》北大對談引爭議 文藝鑒賞切忌“自我膨脹”https://m.cyol.com/gb/articles/2024-03/28/content_wdV5VBFRVy.html
主持人在北大被學生喊話“別說了”,嘉賓偷拍女導演?電影路演為何風波不斷https://mp.weixin.qq.com/s/COFUuTibKRedfD_ZqkArzg
如何讓女大學生服服帖帖生孩子?把人當人
https://mp.weixin.qq.com/s/nKKQvuOl9bxuLVL3KaUU1w
人大教授:聽說你國女大生畢業就老老實實服服帖帖地生孩子
https://mp.weixin.qq.com/s/1NvRpbof8nnVedQTh6ye3A
對話上野千鶴子、梁建章:當老齡化遇上少子化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814490967157755084&wfr=spider&for=pc
《我花了3580元學習做“撈女”》https://m.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4396513
瑞士卷綁架男男女女https://mp.weixin.qq.com/s/4cqus4ymNkYG8X5uvX_C5g
“全職太太”僅僅是依靠丈夫的寄生蟲嗎?| 思想界
https://mp.weixin.qq.com/s/s_FwfbByRWQqmKuw7_jJDA?token=1882085294&lang=zh_CN
以甜茶為代表的“面條男孩”崛起,是好萊塢對大男子主義政治的回應 | 文化周報
http://www.newpharmacy.cn/article/12148765.html
“人夫感”與“窩囊男”:影視中理想男性的形象變遷
https://baijiahao.baidu.com/s?id=1796551450604796642&wfr=spider&for=pc
不談戀愛的年輕人,狠狠捧紅“人夫感”https://m.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6238631
《好東西》:每個人都可以真誠地做“小孩” https://www.thepaper.cn/newsDetail_forward_29447607
觀點|女性向前,男性后退:兩性的性別認知差距在擴大嗎?
https://mp.weixin.qq.com/s/9eFJ1Q1x4uEfL5Og1yHCzw
How Black Myth: Wukong Developer’s History of Sexism Is Complicating its Journey to the West
Why young men and women are drifting apart
https://www.economist.com/international/2024/03/13/why-the-growing-gulf-between-young-men-and-wome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