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快刀財經 朱末
全城封路,安保出動,幾萬人從家門口飛奔而過......你能想象,如此大的陣仗在全國十幾個城市同一天上演嗎?
這項讓人著迷的體育“嘉年華”,不是別的,正是馬拉松。具體瘋狂到了什么程度?剛剛過去的11月,全國大大小小的馬拉松比賽達到了81場,平均到每個周日,一天20多場。
另據《2023年中國路跑賽事藍皮書》顯示,去年全國共舉辦了699場800人以上規模的跑路賽事,賽事數量位居全球第一,總參賽人次高達605.19萬,范圍涉及31個省級行政區,上海、北京、無錫、廈門、成都等城市,構成了馬拉松賽事的“第一梯隊”。
至于馬拉松產業的經濟價值,體育主管部門也是有測算的。早在2019年年初,國家體育總局發布的《馬拉松運動產業發展規劃》中就提到,到2020年我國的馬拉松運動產業規模預計將達到1200億元,這還只是保守估計,因為產業的衍生收益不直接體現在賽事收入中,其真正的規模遠不止于此。
然而,如同硬幣的兩面,馬拉松賽事的迅猛發展,帶來巨大商業價值的同時,也滋生了各類亂象。
隨著熱度的不斷提升,本應人人可跑的馬拉松,變得“一簽難求”,由此滋生出了黃牛“炒票”亂象,與此同時,同質化嚴重、組織混亂等一系列問題也逐漸顯現。
最重要的是,馬拉松的“燒錢程度”,讓很多人漸漸感到了壓力。報名費越花越多、酒店價格水漲船高、裝備越來越貴,按照跑圈的標準,資深跑友在跑步上的花費一年能達到20000元到50000元。
如果說賽場內,是耐力和速度的比拼,那么賽場外,則全是商業和利益的較量,上下游產業鏈的相互交織,構建起了“馬拉松”龐大而復雜的生態系統。
變身全民運動的馬拉松,背后遍布“生意經”。
01、從無人問津到瘋狂涌入,馬拉松如何風靡全國?
誰能想到,最初的馬拉松,是個“冷板凳”般的存在。
1981年,中國舉辦了首屆國際馬拉松比賽(下稱“北馬”),僅有12個國家和地區的86名職業運動員參賽,與馬拉松相關的賽事服務商更是寥寥無幾。準入門檻高,缺乏群眾基礎,是當時馬拉松賽的痛點。
到了世紀之交前的1998年,這一年,北馬首次放開了業余群眾的參賽資格,并增設了半程馬拉松、10公里跑以及迷你馬拉松等項目,參賽門檻大大降低后,次年的北馬,參賽人數直接從數百人躍升到3.8萬人。
但國內馬拉松真正的轉折點,還要到2010年以后。經濟學上有個“馬拉松周期”,這個概念指的是,當一個國家的人均GDP超過5000美元并不斷提高時,就會進入以馬拉松為代表的全民公路長跑體育消費周期,中國在2011年的人均GDP超越了這一門檻,為馬拉松賽事的普及提供了堅實的經濟基礎。
最重要的是,政策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2013年,國務院印發了《關于加快發展體育產業促進體育消費的若干意見》,把全民健身上升為國家戰略。
隨后在2015年,中國田徑協會宣布正式取消馬拉松賽事審批機制,同時推出賽道認證服務,把馬拉松賽事的舉辦權下放給了地方城市。
如此一來,馬拉松賽事開始爆發式增長,逐漸衍生出全程馬拉松(全馬)、半程馬拉松(半馬)、越野跑、迷你跑等多種賽事形式。“跑馬”不僅是高階跑者的專利,沒有經過長期、高強度訓練的普通愛好者也能參與其中,加上跑馬賽事的社交性、互動性強,跑馬逐漸成為新一代人群更注重體育運動和精神滿足的縮影,越來越多的人愿意為之投入時間和精力。
據中國田徑協會數據顯示,在2011年至2019年間,全國馬拉松參賽人數由40萬人次升至712.56萬人次,賽事場次更是出現井噴,僅2019年全國舉行的公路長跑賽事就多達1828場,甚至同一天有43場馬拉松賽事在不同城市進行。
與此同時,與體育賽事相關的企業也在迅猛增長。天眼查數據顯示,目前我國共有31.7萬家體育賽事相關企業,其中2019年和2020年注冊量最多,2019年注冊量為7.4萬家,2020年注冊量為7.8萬家。
其中,含關鍵詞“馬拉松”的相關招投標信息近4000條,主要集中分布于國內的東南部地區,浙江相關招標信息最多,共400余條。
一場馬拉松賽事,舉辦日不過只有一天,但背后運轉著的,卻是一項“超級大工程”。不只是跑步者和賽事主辦方,跑步這件“小事”,帶動了無數行業的發展,從裝備制造到運動健康,再到互聯網平臺,馬拉松儼然形成了一個龐大的產業。
而馬拉松比賽蘊含的巨大消費空間,讓各方“掘金者”擠破頭也要來分一杯羹。
02、馬拉松背后的經濟賬,誰在“悶聲發大財”?
馬拉松背后的“經濟賬”,不算不知道,一算嚇一跳。
對于地方政府來說,馬拉松是最容易出政績的體育賽事,大量人群短時間內涌入城市,在餐飲、住宿、交通、旅游、購物等各方面都會創造不菲的收入,當地政府自然樂見其成。
具體來看,一場大型馬拉松比賽,對拉動城市經濟和提升形象上的作用,幾乎是立竿見影。2023年,天津馬拉松比賽帶來的直接經濟收益約1.89億元,間接經濟收益5.68億元;南京馬拉松帶來直接經濟效益約2.1億元,間接經濟效益約6.2億元。
2024年蘭州馬拉松,創造了5.38億元的直接經濟效益,其中跑者消費達4.81億元;武漢馬拉松賽事直接和間接經濟價值約7.8億元,可見吸金能力之強。
最重要的是,除了經濟效益,城市還會獲得良好的社會效益,賽事辦得好,就能成為新的城市名片,影響更多的人參與進來。為了展示地方特色,各地都會把馬拉松規劃在風景最好的地段,當地特產通通端上補給站,盡一切可能展示城市風貌,“跑一次馬,認識一座城市”已成為馬拉松選手的共識。
各個城市爭相籌辦馬拉松,通常都是尋求專業公司進行賽事運作。作為馬拉松賽事的運營商,經過招投標拿下運營權后,可以拿到三部分錢,一部分是政府補貼,一部分是報名費用,另一部分就是贊助費。
首先,當地政府對馬拉松的補貼約為100~200萬元,國際賽事最高補貼為300元;其次,一場馬拉松的報名費約在200萬到1000萬不等(參與人數大多在2~5萬人之間,報名費在100~200元左右)。
再看贊助費,這才是賽事絕對的大頭,一二線城市的馬拉松,冠名贊助商開價基本在千萬起步,合作伙伴500-800萬元,普通贊助商200萬元~300萬元。
而運動品牌又是當中的常客,由于產品調性和馬拉松賽事的內容高度匹配,無論是國際巨頭耐克、阿迪,還是國產品牌特步、李寧等,都是馬拉松賽場上的“老面孔”,特別是特步,已經累計贊助了超過1000場馬拉松。
此外,銀行、保險、汽車、礦泉水等,也是馬拉松賽事的“主力軍”。比如廣汽豐田冠名廣馬,南京馬拉松歷年冠名權一直被南京銀行穩占,華潤怡寶不僅冠名了一些賽事,更是直接邀請基普喬格作為推廣大使,一“卷”到底。
根據《中國戶外運動產業發展報告(2023-2024)》數據來看,2023年一線城市舉辦的大型跑路賽事辦賽總收入平均值為2910.24萬元,除去1000萬元左右的成本,這個投產比可謂相當誘人了。
然而,隨著馬拉松賽事數量井噴,參賽人員暴漲的同時,相關機構的運營能力和當地政府的觀念意識并沒有跟上,導致亂象愈演愈烈。
03、各類亂象層出不窮,馬拉松也該降溫了
首當其沖的“怪圈”是,馬拉松賽事越辦越多,但得到官方認證賽事的比例卻逐年下降。
中國田徑協會的數據顯示,2016年,馬拉松賽事總量為993場,其中田協認證的賽事為328場,占比略超三成;到了2019年,賽事總量增長到1828場,認證賽事僅為357場,占比已經下降到不足二成。
通常來說,田協或者登協認證的比賽,會派出專業的監督人員和裁判,對賽事籌備整個流程進行監管和把控,而沒有經過田協、登協、體育局登官方和專業組織認證的賽事,則處在“監管真空”下,也被稱為“野雞比賽”。
不少賽事背后的運營公司,可能僅僅是一兩個專業人士帶著幾個大學畢業生搭的“草臺班子”,水平良莠不齊,賽事醫療救援和現場應急救治人員配備更是嚴重不足,因此釀成的過失乃至慘劇,不在少數。
而賽事的扎堆,又導致一些知名賽事一簽難中。2024年廈門馬拉松5%的中簽率,無錫馬拉松全馬中簽率3.45%、半程馬拉松中簽率為4%,因為名額難搶,滋生了大量“黃牛”,價格炒到了原價的5~10倍。
馬拉松帶來的價值,造就了很多新興賽事,這些賽事為了吸引參與者,往往忽視了賽事的組織和專業知識的培訓。甚至很多城市為了“趕熱度”,不管自身條件是否合適,便匆忙上馬,各省、市、區,連街道都想辦,毫無長期規劃,成了“短命”馬拉松。
湖北一場“國際馬拉松”號稱要塑造“華中地區一張亮麗的名片”,首屆成功舉辦后,再沒了第二場;浙江某項獲得中國田徑協會“銅牌賽事”的馬拉松,打造了眾多“特色”,但也沒能迎來第二屆;山西一場國際馬拉松成功開跑后,第二年便沒了后續。
和國外相比,我們僅用4到5年的時間,就走過了發達國家馬拉松50年的發展歷程。在這個過程中,其實很多人對馬拉松運動缺乏最基本的理性認知,而在商業利益最大化的驅動下,馬拉松又很容易脫離全民體育的初衷,淪為各方圈錢的工具。
野蠻生長的“馬拉松”,也該降降溫了。
參考資料:
1.吉林跑團《野蠻生長的馬拉松:不只是一門“生意經”》
2.創業邦《“馬拉松”背后的千億生意:30天融資超35億,賽事6年增長46倍》
3.銷售與管理《“奪命馬拉松”背后,暗藏千億產業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