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中國企業家》記者 李曉天
編輯｜張昊
這個冬天對網易來說有點冷。
12月初，媒體爆料又來了，網易游戲高級副總裁、天下事業部總裁邵赟將在春節后離職。據傳原因是他“被要求”挑選除了《蛋仔派對》之外的其他產品進行管理，也就是要把這個他孵化出來的、目前網易最成功的游戲IP拱手讓出。
如果成真，他的離開也將導致網易游戲發生一系列的人事變動，名單上就包括網易游戲副總裁、夢幻事業部總裁林云楓等。
《中國企業家》試圖聯絡網易方面詢問該消息真實性，但截至發稿前暫無回應。
11月初，網易剛剛被爆料數名高管因貪腐被刑事立案，內部郵件顯示通報原KK事業部、Battle事業部負責人向浪在內的4名高管將永不錄用。網易對此事沒任何回應，財報會議也沒提及。
關于裁員的傳聞就更多了，最近一段時間，幾乎每個月都會曝出此類消息。在外界看來，這個游戲巨頭，似乎出了大問題。
網易今年的三季度財報被行業媒體稱作“預期內最差”的一季。游戲相關的增值服務在整體營收中占八成，三季度營收209億元，同比下滑了4.2%。但在去年的三季度，營收是218億元，同比大漲16.5%。對于游戲行業來說最重要的暑期檔，網易游戲今年完全錯過。
幾款扛收入的核心游戲數據全面下滑。點點數據顯示，今年11月，《逆水寒》流水為3.17億元，較10月又下滑了5.76%。而去年同期，它的流水為11.13億元。另一個里程碑式的游戲《夢幻西游》也不再增長，今年11月的流水為5.56億元，跟去年同期的5.29億元，變化并不大。但這兩款游戲對應的都是大規模買量，它們依然排在內部買量榜的前兩名，平均單月金額都超過1億元。
據行業多位人士稱，網易CEO丁磊已“重回一線”，傳遞出來的信號就是必須要解決問題。但誰都沒看明白，去年還能誕生出《蛋仔派對》和《逆水寒》兩個爆款的網易游戲，怎么一下子就病了？
01 “國民游戲”的困境
如今網易游戲最撐得住場子的早已變成了面向“10后”的《蛋仔派對》，這款畫風卡通、用戶偏低齡的派對型游戲，是如今網易日活用戶數最高的手游。
據多家投行估算，2023年《蛋仔派對》為網易營收貢獻了70億~80億元。
但今年它的勢頭明顯減弱，在經歷了一波輿論批評之后，二季度以來，《蛋仔派對》要求玩家每日累計充值到328元，或每周累計充值到1000元之后，如果還要支付，則需要進行人臉識別。之前，《蛋仔派對》沒任何要求，也被大量家長投訴，家里小朋友被“誘充”。
《蛋仔派對》的流水自然大打折扣。據點點數據測算，今年2月，它在iOS端的平均日流水還在1300萬元左右，二季度后，最高日流水也不過529萬元。
而七麥數據顯示，《蛋仔派對》也面臨著用戶流失的問題。今年二季度，《蛋仔派對》的總游戲時長減少了56%，日活躍用戶數從去年7月的1746萬，驟降到今年同期的939萬。
三季度電話會上，丁磊專門提到了此事：“《蛋仔派對》仍是我們目前日活躍用戶最多的產品，雖然在商業化上碰到一些挑戰，但這是一個經驗積累的過程。”
此次被曝離職風波的邵赟所在的天下事業部，就負責《蛋仔派對》的開發和運營。但隨著他的離開，據傳天下事業部將被拆分成三個部分——負責《蛋仔派對》的EGGY事業部、負責《荒野行動》的荒野事業部，以及負責《天下》的天下事業部。
《天下》本來就是天下事業部的主線核心產品，另外兩個“孵化”出來的產品中，《荒野行動》是網易游戲出海的標桿，data.ai數據顯示，國際服上線7年之后，它仍能在國內游戲出海營收榜上擠進前20。
而從體量上看，《蛋仔派對》實際上早就達到了單獨成立事業部的標準，這次調整也說明網易想要長線開發蛋仔相關的IP價值。
但這條路似乎并不好走。今年10月，《蛋仔派對》續作《蛋仔滑滑》開啟公測，公測成績并不令人滿意。
七麥數據顯示，公測當天《蛋仔滑滑》在iOS免費游戲榜僅位列第37名，且未能躋身暢銷游戲榜單前200名。玩法上，《蛋仔滑滑》主打“消除類”小游戲，跟國民游戲《開心消消樂》屬同一賽道，但在用戶數量上，二者完全不在一個量級。
網易在IP衍生游戲這條路徑上，其實經驗并不算豐富。2016年上線的《陰陽師》當時以獨特的抽卡機制火遍全國，但這款游戲在運營了8年之后，月流水已掉出網易游戲前十名。
基于陰陽師IP開發的衍生游戲玩家大量流失，國風版陰陽師游戲《神都夜行錄》今年8月停止新內容開發，《百聞牌》據傳即將停服。
02 接連“吃癟”
11月末，網易深圳團隊全員裁撤的消息在社交平臺上流傳，隨后網易相關人士辟謠稱被優化的團隊曾是負責射擊類手游《天啟行動》的項目組，并非全員裁撤。
這款“短命”的游戲成了今年行業的一個“笑料”，上線僅46天就宣布停止運營。今年10月14日，《天啟行動》發布公告宣布游戲因表現不及預期，將于12月12日正式停止運營。
8月30日，它剛開啟公測時也曾登頂iOS免費榜榜首，但到了9月上旬，就已經排在200名開外。為了挽回玩家，《天啟行動》曾在直播平臺給主播們派發商單，但買賬的并不多，大部分主播因該游戲疑似抄襲當下最熱門的《無畏契約》，“偷感太重”，而不愿參與其中。
《天啟行動》并不是今年網易唯一停止運營的游戲。據不完全統計，網易共有《戰爭怒吼》《泰亞史詩》《機動都市阿爾法》《寶可夢大探險》《漫威超級戰爭》和《天啟行動》6款游戲先后宣布停服。
更要命的是，相較于小成本游戲的及時止損，網易下重注的新游戲也未能扛住壓力。
今年3月8日，號稱耗時6年、投入近10億元的武俠風開放世界游戲《射雕》開啟公測。然而其在iOS暢銷榜的最高排名也只是第15，這與外界和網易內部的預期顯然有極大差距。
行業媒體在提到這款游戲時，比較統一的差評有兩個：大頭娃娃式的美術風格有些“詭異”，并無創新的玩法。有媒體直言：它連《逆水寒》的“平替”都算不上。
上線僅2個月，《射雕》便宣布回爐重造，認真打磨玩法后再與玩家見面。丁磊在今年一季度財報電話會議上直接表示，對《射雕》的結果“并不是特別滿意”，并且更換了團隊負責人和核心成員。
新任負責人在公眾號上答疑玩家時，也提到了公測后，游戲流失了超過80%的手機端玩家，“在我接管并深入了解項目情況之后，得知問題的復雜程度遠非我所預料的”。
在行業看來，《射雕》的問題源于網易急于擺脫過往MMO（大型多人在線游戲）的變現模式，將角色“數值”在游戲中的影響力極大削弱，從而將玩家的付費點聚焦在月卡、皮膚外觀等輕量模塊上。
這被認為借鑒了大量《原神》的元素，但在玩家看來，這些探索既不服務主線，也無益于角色養成，穿插在游戲里還產生了極大的割裂感。
另一款被寄予厚望的武俠類開放世界游戲《燕云十六聲》則一拖再拖。去年二季度財報會議上，丁磊就曾許諾這款游戲將在今年二季度上線，然而至今仍未公測。其首部宣傳片與《黑神話：悟空》的首支實機演示視頻在同一時間放出，也曾被譽為“國產之光”。單從預告片中展示的畫面和打斗場面來看，行業普遍評價“驚艷”。
然而在游戲開啟的幾輪內測中，玩家反饋并不如預期，最大的槽點就是畫面質量和戰斗體驗“貨不對板”。游戲模式也在單機游戲和網絡游戲之間來回橫跳，甚至一段時間為了實現“端手（PC網絡端游戲和手機游戲）互通”，牽扯了大量精力，“既要又要”在B站的粉絲熱評中，被頂到了最高的位置。
網易承諾今年年底《燕云十六聲》一定上線，僅剩不到一個月了，仍未有新消息傳出。
03 丁磊“回來了”
邵赟離職，以及天下事業部的拆分，對應的是丁磊“回歸”的強烈信號。
多家媒體報道，去年末，丁磊重回管理一線，這在行業里已經不是秘密了。包括最近涉及到的貪腐、裁員等問題，力度都要大了不少。
據說，丁磊重回一線的第一件事就是嚴抓高額營銷費用，在三季度財報電話會議上，他也親口表示“網易不會在營銷方面再產生巨大費用”。
今年三季度財報顯示，網易在前三個季度的銷售和市場費用共計113.29億元，同比上漲了16.27%。
網易游戲在今年是“買量大戶”。據APP Growing數據，截止到今年10月底，網易旗下《夢幻西游》在買量上的投放金額為15.3億元，《逆水寒》為13.6億元，而騰訊僅有《元夢之星》一款游戲營銷費超過10億元。
這還有一定的特殊性，因為《元夢之星》是跟《蛋仔派對》對打。去年春節期間，《蛋仔派對》單月投放和買量金額超過了1億元，騰訊自然得跟上。
據游戲商業媒體《游戲茶館》爆料，丁磊要求旗下游戲只有在開服或周年慶等重大節點上，才能做投放。在買量側也基本是一個邏輯，除非重大版本更新或周年慶，否則“能不買量就不買量”。丁磊在內部宣導的原因是：“如果產品足夠好，自然會有人追捧，為何還要花錢？”
該信息并未得到網易的確認，但網易在運營側開始嚴控成本在行業里眾所周知。今年先后砍掉了大量做素材投放的營銷供應商，曾經外包的社交賬號更新、玩家社區維護和內容生態建設等工作，如今也全部交由內部員工來完成。
網易貪腐案發后，丁磊開始重塑招標流程，業務部門不再直接對接供應商，而是由公司商務統一進行招標談判，評審過程完全對業務部門匿名進行。
有爆料稱過去幾年，丁磊很少查看內部付款流程，但從今年開始，甚至金額不足1萬元的流程單，他都會親自審批。
經歷了“水逆”一般的2024年，網易再也沒有復制去年《蛋仔派對》和《逆水寒》的爆款傳奇。業界評價網易游戲通常都是“押寶”式勝利，將大量資源“賭”在某幾個項目上，而今年《射雕》的折戟，該策略完全失效。
目前，網易手上仍有幾張底牌。對標騰訊《無畏契約》的多人射擊類游戲《界外狂潮》，大IP改編、類《守望先鋒》的多人射擊游戲《漫威爭鋒》，以及被玩家期盼了2年的《燕云十六聲》，都將在12月正式上線。
這次，網易能押中寶，“救”一下自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