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莊鍵

江蘇德龍鎳業有限公司(下稱德龍鎳業)破產重整事宜引發連鎖反應。民營上市公司富煌鋼構(002743.SZ)稱，其10.77億元的工程款遭到江蘇省溧陽市國資拖欠。

富煌鋼構主營鋼結構設計施工、制作安裝與總承包。根據該公司提供給界面新聞的資料，其被拖欠的款項源于2021年5月與德龍鎳業簽訂的總承包協議。

根據協議，富煌鋼構將為德龍鎳業在江蘇溧陽的三家子公司，建設不銹鋼冶煉、熱軋和加工項目。這三家公司分別為溧陽寶潤鋼鐵有限公司(下稱溧陽寶潤)、溧陽龍躍金屬制品有限公司(下稱溧陽龍躍)和溧陽瑞達金屬科技有限公司(下稱溧陽瑞達)。

在此前的江蘇響水、印度尼西亞的不銹鋼項目上，富煌鋼構與德龍鎳業也均有類似合作。

溧陽項目采取融資代建模式，即項目建設資金由富煌鋼構通過融資方式解決，德龍鎳業在項目不同階段支付預付款、進度款等款項。

德龍鎳業是“鋼鐵大王”戴國芳繼鐵本鋼鐵之后的第二次創業。該公司已成為僅次于青山集團的全球第二大不銹鋼供應商。

富煌鋼構稱，溧陽項目的建設于2023年6月基本完成，德龍鎳業進行了設備安裝調試并投入使用。但德龍鎳業當時已陷入經營困境，其以資金壓力較大為由，與富煌鋼構約定延長項目付款周期。

根據雙方在2023年7月簽署的協議，德龍鎳業將在2024年6月前，分期向富煌鋼構支付13.19億元的工程欠款，其中也包括德龍鎳業在其他項目上拖欠富煌鋼構的1.3億元。

富煌鋼構提供給界面新聞的一份項目到款明細顯示，在合約簽訂后的半年，德龍鎳業通過溧陽寶潤陸續向富煌鋼構支付了1.2億元，遠低于協議約定的半年內還款4.2億元的計劃。

2023年11月，江蘇省溧陽市國有資產管理中心下屬公司獲得了德龍鎳業上述三家公司(下稱溧陽三家公司)的多數股權，目前分別持有溧陽寶潤、溧陽龍躍和溧陽瑞達的99%、70%和78.57%股權，德龍鎳業由此喪失了對三家公司的控制權。

根據界面新聞了解，德龍鎳業當時大量舉債，疊加不銹鋼產品價格大幅下滑，導致其資金周轉困難，戴國芳于是請求溧陽國資介入為其托底。

前述富煌鋼構提供的到款明細顯示，溧陽國資控股溧陽三家公司后，富煌鋼構在今年上半年總計收到項目回款6800萬元，溧陽三家公司合計仍欠款12.17億元。

溧陽國資方曾籌劃，由溧陽寶潤通過借款或信托計劃融資15億元，用于優先支付富煌鋼構的工程欠款。根據溧陽國資方今年6月向富煌鋼構提供的情況說明函，預計資金在7月可以到位。

但在今年8月，富煌鋼構被告知這一方案未能落地。德龍鎳業的經營困境也在同期演變為破產危機。

8月1日，江蘇省響水縣法院裁定受理德龍鎳業等四家公司破產重整，并指定北京市金杜律師事務所擔任管理人。

8月5日，管理人向法院申請，將徐州德龍金屬科技有限公司(下稱徐州德龍)納入德龍鎳業破產重整范圍，稱其與德龍鎳業存在法人人格高度混同。

界面新聞獲悉，8月9日，富煌鋼構實控人楊俊斌，就溧陽三家公司欠款事宜與溧陽高新區政府及溧陽方代表當面協商。楊俊斌在會談中稱，由于溧陽項目欠款問題，富煌鋼構面臨資金難題。

溧陽方亦在會談中提及，其擔心徐州德龍被納入德龍鎳業合并破產重整后，溧陽三家公司也有被合并重整的可能，存在產權不明晰的風險。如果溧陽國資現階段替溧陽三家公司支付工程欠款，存在很大風險。

會談結束后，富煌鋼構以建設工程合同糾紛為由，向常州市中級人民法院提起針對溧陽三家公司的訴訟，并將德龍鎳業、溧陽國有資產管理中心下屬公司等方列入被告，同時要求法院查封溧陽三家公司的銀行賬戶，進行財產保全。

富煌鋼構稱，溧陽方在被起訴后不久與該公司協商，提出在今年8月歸還1.4億元工程款，并在明年春節前協商支付另外3.9億元的方案。

富煌鋼構接受了該方案，并撤回了針對溧陽寶潤和溧陽龍躍的兩起訴訟，針對溧陽瑞達的起訴由于已被移送至響水縣法院審理，未能撤銷。

富煌鋼構稱，此后溧陽方支付了1.4億元，但應允的剩余3.9億元還款則未能落實，其給出的理由是溧陽項目未完成工程決算。

溧陽三家公司還在9月提出新的還款方案，計劃以生產經營中的現金流償還富煌鋼構的工程款，預計在2025年7月前歸還5373萬元。富煌鋼構對該方案并不滿意，這一還款計劃也未能執行。

富煌鋼構提供的統計稱，其承建的德龍鎳業溧陽項目整體應付款為17.8億元。截至目前，溧陽三家公司累計回款7.03億元，尚欠款10.77億元。

界面新聞記者就此事聯系溧陽三家公司，其負責人稱，富煌鋼構提出溧陽項目應付款為17.8億元，但根據溧陽方核對，只能確認其中的約9億元。

“其他8億元是爭議項，在雙方存在爭議的情況下，應該通過訴訟來解決，法院判多少我們認多少。”該負責人稱，富煌鋼構提供竣工資料、圖紙，由雙方共同完成項目決算，是向富煌鋼構還款的前提。

富煌鋼構今年9月提交給溧陽國有資產管理中心下屬公司的函件中稱，其已于8月提交了完整的決算數據和相關依據，并表態稱將提供進一步配合。

富煌鋼構稱，溧陽國資方以部分事項不予確認使決算無法達成，并以未完成決算為由拒不付款，使得欠款事宜陷入死循環，達到拒不付款的目的。

溧陽三家公司的負責人否認了溧陽國資出于擔心被納入德龍鎳業破產重整事宜，導致拖欠工程款的情況。他稱溧陽三家公司是股權清晰獨立的公司，與德龍鎳業沒有關系。

但據界面新聞查詢，去年11月溧陽國資控股前，溧陽三家公司均由德龍鎳業控股。溧陽國資控股后，三家公司剩余股權仍由德龍鎳業及關聯方持有。

德龍鎳業的破產重整目前已翻開新的篇章。響水縣法院在11月1日裁定，將德龍鎳業合并重整范圍進一步擴大至28家公司，并計劃在12月13日召開首次債權人會議。上述28家公司中，并未包括溧陽三家公司。

界面新聞就德龍鎳業合并重整是否會繼續擴圍至溧陽三家公司一事聯系德龍鎳業管理人，截至發稿未獲得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