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 每日人物社 李清揚 陳婧瑄
編輯 | 張輕松
運營 | 泡芙
中產追求“折扣”是全方面的:買衣服要蹲一折,吃飯要先團券,出行和娛樂要看能不能囤到性價比高的酒店和飛機。甚至以往中產最肯支付的大頭——孩子教育——也可以“打折”:興趣班不愛上正好可以砍了;話劇、游樂場得去,但要上閑魚上淘贈票,只有兩張的話,“爸爸就不去了”。
有人將中產追求折扣的消費心理總結為“智價比”:“以前大家會簡單粗放地花錢,但現在會追求智價比,就是有智力的花錢。我要花這個錢它是劃算的,又不會降低我的生活品質,但是又能讓我少一些負擔。”
一折才是夢中情折
馬輝明顯感覺到,來店里逛的顧客,對價格的敏感度變高了。
他是北京八達嶺奧萊的一名SA(銷售顧問),在不少輕奢品牌的門店都輪轉工作過。周六中午,客人漸漸多了起來。一位女性走進店里,徑直走向女鞋貨架,開門見山地問:“這個打折怎么樣?”
換在往常,顧客比較少這么直接地問出折扣,通常要轉一圈,瞄下吊牌,再裝作不經意地問一句折扣。對方直來直往,他反應也快,一聽就明白了,拿出平板:“我給你看折扣最大的這幾款,都是一口價,你可以在里面挑。”
這是他最近這段時間總結出來的經驗。對價格敏感的顧客,介紹款式的那種方法已經過時了,擺出更直接的折扣更能抓住他們的眼球,“現在都打折,他們會對比哪個折最低,然后在里面選。”
店慶時期去八達嶺奧萊血拼了一回的許黛就是抱著這樣的心態。她提前看了公眾號,幾乎每個品牌折扣力度最大且熱銷的產品都有匯總,店慶活動之外,很多店鋪還有折上折,“比如耐克這種,本身標價不高,折上折之后相當于4.5折,基本一雙鞋就200多塊。”
想跟她一樣薅羊毛的人不少。當天她踩著開業的十點到達,耐克店鋪里已經有不少人,其中很多是黃牛。靠近收銀臺的地方擺著一摞又一摞的鞋盒,“貨架上都看不到幾雙鞋了”。
來之前,許黛就看中了UGG的一雙鞋,“2000元不到,店員主動告訴我,去其他店消費湊滿2000元,還能再返200元的券”。最后她以789元的價格買下,“比在雙11李佳琦直播間便宜了110元”。她還在暇步士買了一件風衣,“明顯比天貓雙11便宜,實際結算花了四五百元,相當于原價的3.5折”。
想省錢的中產和想出業績的奧萊雙向奔赴,媒體上,店慶日和國慶期間,奧萊門外排隊比迪士尼還長。但想讓人掏錢,前提是折扣要足夠有誠意。
11月23日下午,八達嶺奧萊耐克店門前。圖 / 訪談者提供
在北京從事藝術品行業的王珊,今年在奧萊買過來自愛馬仕旗下中國品牌“上下”的一款包包,以一折的價格。
“它家包包一兩萬塊一個,我之前從來沒考慮要買,但你看打一折,打完折一千多元,不買白不買。”發現有一折之后,王珊對折扣的消費預期出現了改變,“以前覺得3折到底了,現在發現還能更低,1折才是我的夢中情折。”
她發現,一些以前從不打折的貴價牌子今年也打起了折,且折扣力度刷新記錄。
因為自家生意受影響,王珊今年去奧萊的次數也比往年更少,熟悉的品牌銷售會主動聯系她,遇到喜歡的款式、合適的價格,她會在線上直接付款。有時候她有些猶豫,柜哥柜姐會主動提出先把東西寄給她,“不喜歡再寄回去,不要我付郵費”,但王珊還是有心理負擔,沒這么做過。
商場和品牌正在努力迎合中產的折扣預期,用各種方式延長中產的消費熱情。
馬輝回憶,往年,八達嶺奧萊大的促銷活動集中在5月的生日慶和10月的店慶兩個節點,今年除了延續往日慣例,店慶結束之后,冰雪嘉年華活動立刻跟上,消費滿2000元返200元電子禮金,還有品牌日活動十倍積分,積分也可兌換電子禮金,“活動力度跟店慶一樣,這是之前沒有過的”。
許黛也發現,“以前柜姐只是偶爾發一下特價商品,但今年明顯感覺,稍微有某些可以利用的時間節點,都會在群里做一些比較大的專場活動。”
據奧萊一位工作人員觀察,現在在奧萊客流量最大的,一是折扣真的大,真的便宜的,比如耐克;二是跟中產掛鉤,有“中產必備”“中產X件套”等概念披身的品牌。除了耐克,最火的店鋪當屬戶外運動潮牌品牌,lululemon和始祖鳥門口都是排隊最多的。
八達嶺奧萊某休閑服裝品牌的SA告訴每日人物,幾年前,始祖鳥奧萊店只是開在八達嶺奧萊園區角落的一個150平方米的小店,“現在一進來,最黃金的店鋪位置就是始祖鳥。”另據銷售了解,店慶一個月,一家滑雪服品牌的銷售額超過了一些奢侈品奧萊店鋪。
始祖鳥奧萊店實行限流入店制。圖 / 訪談者提供
Lululemon作為時下火熱的中產三件套之一,今年7月,在八達嶺奧萊開了北京首家奧萊店,選址緊鄰始祖鳥和薩羅蒙,開業當天,部分商品5到7折,三件折上9折,五件以上折上8折,排隊時間長達兩小時。關于lululemon的開業盛況,有奧萊工作人員記憶猶新,“那天還不是休息日,忙不過來,很多奧萊工作人員上那支援。”
一些為保持品牌身價沒有開設奧萊店鋪的奢侈品,也另辟蹊徑,開始出現在一些特賣會上。
每進入年底,北京一些五星級酒店,如國貿大酒店、麗思卡爾頓酒店,少不了出現奢侈品特賣會的身影。除了租借酒店場地開設“特賣會場”,SA們也會建立更私域垂直的線上客群。王珊加了不少類似的群,驚訝地發現,朋友圈柜姐們展示的特賣產品,出現了愛馬仕的拖鞋和圍巾,“之前這些即使當配貨賣,也是沒見打折的”。
除了通過銷售人員或社群特賣等私域發布折扣信息,品牌也開始悄悄在官方渠道搞特價。
王珊喜歡的一個美國品牌DVF,連衣裙三四千元一件,雙11期間她竟然收到一條2折限時特價的推送。王珊不相信地揉了揉眼睛,以為是什么山寨,關掉鏈接又點進去,發現就是自己平常關注的公眾號,再點進去,喜歡的款式已經售罄了。
中產追求“智價比”,省到就是賺到
無論是線上線下,從吃飯、穿衣到教育、娛樂,中產開始搶折扣了。一旦買過3折的鄂爾多斯羊絨衫,喝過9塊9毛的瑞幸,在美團上搶到5折的品牌餐飲套餐,你就很難再接受正價商品了。甚至打折了,力度不夠,也覺得差點意思。
36歲的劉佳在國貿上班,任管理層的她收入不低,但如今已習慣吃飯先看團購券,買衣服要貨比幾家選出最便宜的一家。對折扣的重視已經滲透到她生活的方方面面。
今年雙11,她花了將近兩萬元,但只做了一件事——囤酒店。
新疆萬豪酒店三晚999元,“歷史最低價”;悅榕莊平時一晚上1000元,囤的價格可以2000元住三晚。最大的好處是,隨時可以退。在劉佳看來,囤的這一波酒店,是她確定的“真的便宜的東西”,而其他的折扣,“需要進行一些計算,不能立刻清晰掌握的”,她統統放棄了。
往年會囤的化妝品,她這次一個也沒買,“每次整理化妝品的時候,發現很多沒打開都過期了,所以也不想囤了。”之前雙11會光顧的海藍之謎,現在已降級到用珂潤,不需要囤貨,去山姆買,“價格什么時候都差不多”。
還有一個顯著的變化在于,她用唯品會的頻次增多了。“只做特賣”的唯品會,被稱為線上版奧萊,過去一度靠著瘋狂的品牌植入刷存在感,在2020年一年,從《二十不惑》到《三十而已》,從《乘風破浪的姐姐》到《認真的嘎嘎們》,廣告隨處可見。
也是那年,劉佳開始使用唯品會。那時候女兒兩歲,小孩子身體發育快,兩個季節過去,衣服就要更新,“因為換得快,所以更傾向挑選性價比比較高的”,唯品會成為選擇。最夸張的一次,她一次性給女兒買了六雙鞋,“選出最好的一雙,其他都退了”。她有個住在長沙的男性朋友,也是把“挑選最合適自己的”做到極致,習慣一口氣一次性買十條褲子,反復對比,留下一條。
財報數據顯示,2023財年,唯品會實現凈營收1129億元,同比增長9.4%,超級VIP(SVIP)活躍用戶數同比增長13%至760萬,貢獻了線上消費額的45%。
留下這些用戶的是唯品會的折扣。同個品牌,與其他平臺的貨款比起來,唯品會雖然款式老一些,但勝在便宜。劉佳的丈夫在國企工作,穿著上需要一些能搭出“局里局氣”風格的牌子,比如鄂爾多斯和雅戈爾,“這些在天貓旗艦店的正價都是好幾千元,上唯品會舊款買尾貨的話,六七百塊就能買到了”。丈夫并不在意款式新舊,“只要是這個牌子的衣服就行”。
價格可以降級,但是品質不能降級。劉佳將中產追求折扣的消費心理總結為“智價比”:“以前大家會簡單粗放地花錢,但現在會追求智價比,就是有智力的花錢。我要花這個錢它是劃算的,又不會降低我的生活品質,但是又能讓我少一些負擔。”
劉佳開始頻繁使用一些以前不會打開甚至下載的軟件,比如閑魚。
她在閑魚上消費最多的是兒童游樂場的門票,典型的降價不降質的品類。社交平臺上有人調侃,消費降級的表現之一是,旅游不帶爸爸了。劉佳也是如此,今年和同事結伴帶孩子去普吉島的clubmed,雙雙丟棄丈夫,立省好幾千,她們自嘲是”喪偶式旅行“。周末帶孩子去看話劇,她也會在閑魚買別人二手出的便宜贈票,兒童話劇門票180元一張,三個人就是540元,在閑魚上180元就淘到了兩張親子套票,“爸爸就不進去了”。她認識一個家在北京有兩套房的媽媽,帶孩子去游樂園,從來不買沒有折扣的門票,“全部是去閑魚上買有折扣的,沒有就不去”。自從有同事推薦可以在閑魚上買電影票后,劉佳現在也會去閑魚買電影票了。
閑魚上可以買到各種打折票。圖 / 閑魚截圖
最近,她第一次在閑魚買了大件。為了孩子上學開始租房住后,給爺爺奶奶單獨租的房子需要一張沙發,“不需要特別好,干凈實用就行”。看的沙發從幾千元到千元內,最終在閑魚上花200元搞定,“看起來跟新的也差不多”。
在全民精打細算、追求“智價比”的大背景下,不怎么缺錢的人也開始卷“折扣”,變得更理智了。與其說是能省下多少錢,不如說是一種消費心理的轉變:追求折扣不丟臉,省到就是賺到。買同等但貴價的東西才是大冤種。可以花錢,但要花在更實用的東西上。
生活在南昌的鄔雯,今年雙11只買了一臺絞肉機。買之前,她首先打開小紅書對比了一些測評,確認真的喜歡才去淘寶下單,“不像以前想到什么就立刻下單”。
鄔雯的家庭收入不菲,香奈兒四大金剛、LV的經典款她全部都有,以前每年要買兩三個,現在一兩年才買一個,還是真的非常喜歡,且覺得會用很長時間的才會下單。“常背的包無非就那幾個,其他的放在柜子里吃灰,賣二手又舍不得,出的價格太低。”
有一次和朋友交流,聊到視頻平臺會員充值,朋友詫異地問,“這個還要繳費嗎?不都是兌換來的?”她才知道,電話卡、銀行卡等消費都有VIP可以贈送。那之后,她用電話卡換了騰訊的會員,用招行換了愛奇藝和喜馬拉雅的會員,這讓她覺得自己賺了。
潛移默化地,鄔雯開始關注生活里的折扣。牙膏她開始在1688上買3元一支的云南白藥,洗發水、沐浴露、發卡等日用品,也都在1688源頭廠商解決。最近,鄔雯的表姐在布置家中的小花園,需要很多裝飾用石頭,“我就推薦她去1688上找,50塊錢就買回來一大袋”。
在全民精打細算的大背景下,鄔雯開始關注生活里的折扣。圖 / 《赤橋下的暖流》
折扣心理不止存在于衣食住行,中產家庭開銷中占比很大的一項——孩子教育——也開始“打折”了。
鄔雯的兒子剛上初一,她把小學報名的擊劍、鋼琴、足球、籃球都停掉了。光是鋼琴一項,停學每年立省三萬元。劉佳注意到身邊的家長在給孩子報班時,報名的課時數量從50節的課包降低到12或者24節課包。家長們開始精打細算,即使上完課再交錢也可以,“寧愿短期每節課稍微貴一點,也不愿一下投注太多錢”。
對教育的投入也更注重即時正反饋。劉佳身邊的家長們,卷孩子鋼琴、舞蹈之類的變少了,搞體育培訓的多了,“與其去卷那些沒有意義的,還不如卷點更實在的,身體鍛煉是立竿見影的,舞蹈、鋼琴需要長期投入也不見得有什么反饋。”
劉佳還發現,在消費升級時期一度沉寂的團購,最近又火起來了。辦公室里點餐,同事會提醒“先團券”。打工人不知道吃什么的時候,便宜的券在哪里,選擇就在哪里。據海通國際證券研報顯示,2023年美團本地生活的平均核銷率達40%-50%。
公司附近一家常去的老友粉,午餐13:30以后、晚餐時段都能用券,同樣的套餐,立省十幾元。晚上下班和同事排一溜兒買券、驗券,等餐,快樂加倍。
劉佳有個同事,有次去一家貴價面館吃到一半發現菜品是團購里的,直接跟商家開口說要換成團購價,“換我的話可能有點不好意思開口,但據說現在商家一般都會同意更換的”。
最近年輕人還流行起了“囤券”,甚至把囤團購券當成了理財。有網友評價,“囤券最大的一個作用就是能零成本滿足自己的消費欲望,買個東西哪怕有運費險還得死乞白賴去趟快遞站,團購券買了不用過期自己就退了,用了也就當填肚子了。”
面對新的趨勢,美團、飛豬、攜程等平臺都相繼推出了對應的服務,“先囤后付、不約可退”“0元下單”,都旨在吸引人們消費。
省錢沒有最省,只有更省,但要花費更多時間心力。
北北在體制內工作,從去年開始,她會在閑魚拼直播間贈送的化妝品小樣。為了促銷,很多大牌會選擇配大量的小樣,她觀察來說,一些小樣的容量甚至可以和正裝做到1:1。在閑魚搜索拼單,便有許多個人消費者在出售,“一般價格是六四分,比如穆拉德的a醇精華,如果是250元的話,正裝的就150元,小樣100元,或者正裝130元,小樣120元。”
她還買過MAKE UP FOR EVER買粉餅送的刷子,平時買正價的刷子100塊,拼單四六分可以一半不到的價格拿下。
省錢沒有極限,但人有心理底線。
有的人把旅游改成讀書,既不上網買書,也不用專門的閱讀器,“圖書館借閱,送到家門口的借閱柜,0成本思想旅游”。有的人拋棄了干洗,能水洗的就自己洗,要干洗的衣服直接不穿。
劉佳的底線是,不會去發朋友圈湊點贊數,以獲得折扣,“這是我的底線”。
預期收縮
從奧萊血拼回來,許黛很滿意一天的收獲:一家三口過冬的衣服都買齊了,“所有東西加起來大概省下了一千多元”。
她和丈夫雙雙在互聯網工作,生下女兒后,她從工作了將近三年的字節裸辭。做了82天全職媽媽,經過兩個月的面試,許黛重返職場,換公司換崗位,工資上漲了26%。
看似還在往上走,但她充滿不安全感。臨近年底,正是Q4忙碌的時候,她和丈夫每天早出晚歸。新公司的年輕人特別能卷,晚上九點辦公室還烏泱泱坐著一堆人。年輕人沒有家庭壓力,早上十點半前辦公室看不到人影,而新晉職場媽媽每天七點跟著女兒一塊起床,九點半到公司。超長工作待機時間讓她心累得幾度覺得扛不住,“真的卷不動了”。
雖然已經盡力降低成本了,但支出卻很難減少。女兒的吃穿用度、正在裝修的第二套房子,都是花錢的地方。線下購物的次數銳減,每回出門,她要求有明確的目標,“絕對不會出去不買東西而隨便逛一逛”。
工作太忙,許黛不得不把孩子送回四川老家拜托父母撫養一段時間。與孩子相隔兩地的愧疚像小蟲子一樣在心中爬噬,她時常覺得虧欠孩子,“每次一感到虧欠,就會開始給孩子買東西”。她將購物欲轉到女兒身上,對自己則謹慎克制。
十年前,北北工作第一年時給自己買的香奈兒包包已經放在家里攢塵許久。不止是她,她發現,身邊很多朋友已經不再買大牌了。她開始青睞沒有logo的純皮包,幾百元一只,用壞了也不心疼。
她會小心地避開大牌的包型,“不想讓別人感覺我是在買仿品”,與奢侈品相關的任何一點聯想她都不想有。比對大牌祛魅更深層的想法是,“已經不需要衣服包包來證明自己。比起外界的評價,更注重向內得到的價值感和認同”。
二十多歲的時候,作為小鎮做題家的劉佳來到北京,拼命工作,一個月收入能過兩萬元時,執掌經濟大權的自我認同和自由帶來強烈的消費欲望。五六千元的美容卡、按摩卡、健身卡、游泳卡,辦了好幾張,“有的一共就去了三四次”。她還花三千元買下了自己的第一款輕奢Michael Kors包包。
現在,她已經完全不會辦任何卡了,也沒有任何欲望辦卡,“剛開始擁有自主權的時候,你會濫用,經歷過這些,嘗試過這些之后,你才會慢慢地去梳理我到底要需要什么,我的生活觀是什么樣子的?”
現實的因素也不得不考慮。結婚、背上房貸、孩子出生,讓她的牽掛越來越多。為孩子上學,劉佳于2020年選擇在朝陽買下第二套房子,背上兩個房子的房貸。她一度是高位上車的“大冤種”,第二套房子貸款利率經過兩次LPR調整依然是5.25%,只能勒起褲腰帶,節省開支努力提前還貸。
前段時間宣布下調房貸利率后,她的房貸利率終于下降到了3.8%,每月應還房貸從4300多元降到了3800多元。每月省下500元,加上雙11的氛圍,她十一月的消費明顯比十月多了不少。
“花錢還是能帶來快樂的,只是花在哪里,以及花錢的方式變了。”
劉佳發現身邊不少成年人降低了孩子的興趣班開支后,開始為自己的興趣花錢了。但這種消費不是以前那種大手大腳的充卡式投入,而是“小花怡情”。
身邊不少朋友開始去上夜校,幾百元到近千元不等,5—10節課,“學什么的都有”。有人已經學會了打網球,還打算學架子鼓。劉佳白天坐班,晚上的時間屬于孩子,她就在家自學鋼琴,只需要花3000塊買一臺電鋼琴,反正是自娛自樂,不用去花兩三百一小時請老師,通過B站的免費課程,她已經能彈出簡單的歌曲了。
她也開始認同丈夫主張的長期主義,“可以買貴一點的東西,但一定要買自己非常喜歡的,且要把這個東西用到極致。”
追求折扣的道路千萬條,最省錢的方法萬變不離其宗——直接不買。
下了班,從奢侈品SA變成顧客,馬輝曾走進“北面”的店鋪,想買一件新的羽絨服。但即使打6折,一件羽絨服的依然要六七千塊,“一個月工資得搭進去”,他決定繼續穿去年的羽絨服。
中國百貨商業協會發布的數據顯示,2023年全年,奧萊業態銷售額約為2300億元,比2022年增長約9.5%。整個2023年,中國全年新開業的奧萊達到17家。奧萊欣欣向榮的銷售數據背后,是日漸加劇的競爭壓力。比起疫情那幾年,馬輝感知,逛奧萊的人流數量總體還是減少了。北京有4家奧萊,疫情期間,北京的顧客只能在北京購物,自是紅火。疫情結束后,離北京高鐵半個小時的天津坐落著佛羅倫薩小鎮等5家奧萊商場,也吸納了很多顧客。
作為銷售,馬輝的KPI壓力年年上漲,他已經有幾個月差20%才能完成KPI,完成不了就要扣錢。
戶外潮牌的日子好過一些,他不是沒有心動眼紅過。但轉念一想,已經選擇了這個賽道多年,“要換也不容易”。
最近公司剛下來的折扣活動他還沒摸熟,跟顧客介紹的時候還要比對著平板里的信息和圖片。層出迭起的折扣令他忍不住焦慮,今年做了,消費者心智已經被低價教育出來,明年勢必要跟上,“不繼續的話就沒人來逛”。
(講述者均為化名)
參考文章:
1、陸玖商業評論,為什么我們越來越愛囤酒店?
2、差評X.PIN,年輕人靠囤團購券理財了???
3、中國百貨商業協會,《2023—2024中國奧特萊斯行業白皮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