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賈璐 張蕊
界面新聞編輯 | 崔宇 史國偉
2023年9月，習近平總書記在黑龍江考察調研期間首次提到“新質生產力”這一新詞匯。新質生產力是創新起主導作用，擺脫傳統經濟增長方式、生產力發展路徑，具有高科技、高效能、高質量特征，符合新發展理念的先進生產力質態。
作為一種全新的生產力理論，新質生產力有三個基本內涵：一是新質生產力的核心要素是科技創新；二是需要及時將科技創新成果應用到產業和產業鏈上，用新技術改造提升傳統產業；三是新質生產力本身就是綠色生產力，必須加快發展方式綠色轉型。
對于科技創新維度，界面智庫此前連續發布了《中國區域科技創新能力評價指數報告》的“省級篇”和“城市篇”，構建了創新環境、研發能力、企業活力和創新績效等四個一級指標，對31個省市自治區和55個大中城市的科技創新能力進行了評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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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中國省級行政區綠色生產力評價指數報告》中，界面智庫將構建中國省級行政區綠色生產力評價體系，旨在評估省級行政區綠色生產力的發展水平、發現省級行政區綠色生產力的優勢和短板、促進各省級行政區協調化和差異化發展，進而推動中國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
一、指標體系、數據來源和模型方法
2024年6月，生態環境部黨組書記孫金龍和生態環境部部長黃潤秋聯合撰文表示，習近平總書記關于“綠色發展是高質量發展的底色，新質生產力本身就是綠色生產力”這一重要論斷，深刻闡明了新質生產力與綠色生產力的內在關系。他們認為，綠色生產力體現新質生產力的基本要求，符合新質生產力的重要特征，蘊含新質生產力的動力源泉；要大力培育發展綠色生產力，著力推動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
與此同時，2024年8月，中共中央、國務院印發《關于加快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的意見》（下稱《意見》），提出要加快經濟社會發展全面綠色轉型，形成節約資源和保護環境的空間格局、產業結構、生產方式、生活方式，全面推進美麗中國建設，加快推進人與自然和諧共生的現代化。
基于上述文件和講話精神，界面智庫構建了一個包含5個一級指標、17個二級指標以及50個三級指標的指數模型來綜合評價各省級行政區的綠色生產力發展水平。其中一級指標及權重如下，并附上各級指標的構建說明。
綠色發展指標包括綠色產業、綠色能源、綠色交通和資源利用等4個二級指標以及16個三級指標。發展綠色生產力，就是要加快推動產業、能源、交通運輸結構調整，擺脫傳統的“大量生產、大量消耗、大量排放”的生產和消費模式。正如《意見》所指出，我國要大力發展綠色低碳產業；加快發展戰略性新興產業，建設綠色制造體系和服務體系，不斷提升綠色低碳產業在經濟總量中的比重；推動文化產業高質量發展，促進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發展；大力推動鋼鐵、有色、石化等傳統行業綠色低碳轉型、改造、升級。同時，《意見》還要求要實施全面節約戰略，包括大力推進節能降碳增效、加強資源節約集約高效利用、大力發展循環經濟等。
綠色創新指標包括科技投入、創新主體和綠色專利等3個二級指標以及8個三級指標。科學技術的發展是促進生產力綠色化的最關鍵力量。《意見》指出，要發揮科技創新的支撐作用，具體舉措包括強化應用基礎研究、加快關鍵技術研發、開展創新示范推廣等。
綠色生態指標包括綠色空間和綠色環境等2個二級指標以及13個三級指標。習近平總書記指出，綠水青山就是金山銀山；保護生態環境就是保護生產力，改善生態環境就是發展生產力。《意見》也指出，我國要構建綠色低碳高質量發展空間格局，推進城鄉建設發展綠色轉型。
綠色生活指標包括綠色出行、綠色消費、綠色餐飲和綠色住宅等4個二級指標以及8個三級指標。綠色生活方式是推動消費模式綠色轉型的重要力量。《意見》指出，要開展綠色低碳全民行動，引導公眾節約用水用電、反對鋪張浪費、推廣“光盤行動”、抵制過度包裝、減少一次性用品使用，引導公眾優先選擇公共交通、步行、自行車等綠色出行方式，形成崇尚生態文明的社會氛圍。
綠色政策指標包括綠色財稅、綠色金融、綠色市場和綠色試點等4個二級指標以及5個三級指標。發展綠色生產力，完善的綠色低碳政策支持必不可少。《意見》指出，要健全綠色轉型財稅政策，豐富綠色轉型金融工具，優化綠色轉型投資機制，完善綠色轉型價格政策，健全綠色轉型市場化機制，構建綠色發展標準體系等。
綠色生產力評價體系的數據來源包括國家統計局、工業和信息化部、科學技術部、生態環境部、商務部、交通運輸部、自然資源部等官方渠道的年鑒、公報、名單數據；部分行業協會數據以及輿情數據等。由于披露存在時滯性，本報告使用的是2022年和2021年相關數據，且所有數據的時間線完全一致。
在構建評價體系時，界面智庫力求使其滿足全面性、可操作性、可比性、權衡性等原則。全面性是指該體系涵蓋所有評價綠色生產力的可用要素；可操作性是指各指標有明確的定義和時間范疇，并且可統計、可測量；可比性是指該綠色生產力各指標可做橫向及縱向比較；權衡性是指平衡各指標之間的關系，避免某一指標貢獻過大或者多種指標重復貢獻而導致的結果失真。
在權重分配上，界面智庫使用了層次分析法（AHP），通過覆蓋企業界、學術界、政界的20位專家打分的幾何平均數計算權重結果。由于50個三級指標涉及到不同的量綱，在無量綱化時針對數據的不同特點使用了不同的方法，以求能準確體現該數據價值。在展示最終得分時，使用了調整后的[0, 100]區間化數據。
二、整體分析和各地表現
1、北京綠色生產力水平領跑全國，云南躋身前十
北京的綠色生產力發展水平連續兩年（2021年和2022年）領跑全國，成為31個省級行政區中唯一突破90分大關的地區，兩年得分分別為90.40分和91.14分。廣東省在綠色生產力方面表現穩定，連續兩年位居次席。
同時，江浙滬地區在綠色生產力領域同樣表現搶眼，連續兩年占據第3至第5名的位置。具體來看，浙江省在2022年取代上海市成功躋身前三，彰顯了其在綠色生產力方面的強勁勢頭，江蘇省上升一位至第4名，而上海市2022年則下降兩位至第5名。總體來看，江浙滬地區在綠色發展與綠色創新領域展現出了非凡的活力與成績。
第6至第10名依次是云南、安徽、湖北、福建和山東。值得注意的是，云南連續兩年排名保持在第6名的位置，這主要得益于其在綠色創新和綠色生態方面的優異表現。湖北和福建5個一級指標的表現上相對均勢，而安徽和山東則在綠色生活方面表現突出。
2、部分西部地區和東北排名相對靠后，川渝地區綠色政策領域表現卓越
東北地區（遼寧、吉林和黑龍江）與部分西部地區（內蒙古、陜西、廣西、甘肅、西藏、寧夏、新疆和青海）綠色生產力排名相對靠后，主要是其在綠色創新能力與綠色政策響應方面尚存較大提升空間，亟待加強相關領域的戰略部署與實施力度。熱別是內蒙古、西藏、寧夏和新疆等地，盡管其擁有得天獨厚的自然生態優勢，但在綠色發展、綠色創新、綠色生活和綠色政策領域，這些地區的表現明顯不足，排名普遍位于中下游水平。
川渝地區（四川與重慶）盡管未能躋身綠色生產力榜單的前十，但兩地在綠色政策的聲量與質量上卻表現卓越，分別高居第4名與第3名。這不僅體現了當地政府對綠色發展的重視，也顯示出區域內企業及民眾對綠色發展的積極支持。此外，川渝地區正著手深化循環經濟，推廣清潔能源，加大對新能源產業的扶持力度，以實際行動詮釋綠色發展的理念。
3、安徽、貴州與西藏排名顯著上升，遼寧下滑幅度最大
與上年相較，安徽、貴州與西藏的綠色生產力排名均實現了四個位次的顯著上升，分別躍居至第7、第19和第27名。具體而言，得益于綠色生態建設與綠色政策實施的雙重驅動，安徽、貴州和西藏逐步顯現出綠色生產力的巨大潛力與成效。
相比之下，在全國31個省級行政區中名次下滑的有13個，而下滑幅度最大的是遼寧，下滑三個位次至第22名。遼寧作為老工業基地，面臨著傳統重工業比重過大、新興產業發展不足的問題。在轉型升級過程中，對于綠色生態和綠色生活的關注度不夠，造成經濟發展與綠色轉型間的矛盾日益凸顯。
三、相關分析和各地表現
1、經濟規模不是發展綠色生產力的決定性因素
盡管各省級行政區的綠色生產力評價指數與GDP規模有較強的正相關性（相關系數為0.66），但一些經濟發達地區其綠色生產力評價指數排名可能反而較低，比如山東、河南等省GDP規模位居前列（分列第3和第5名），而綠色生產力評價指數排名卻并不靠前（分列第10和第17名）。
經濟規模并不是發展綠色生產力的決定性因素，政府的政策引導，企業和民眾的社會責任意識也在其中扮演著重要角色，因此，提升綠色生產力需要多方面的共同努力。在這一點上，云南、海南和貴州等地值得稱道，他們通過實施一系列綠色政策，推廣可持續發展理念，使得綠色生產力保持在較高水平，呈現出良好的綠色轉型態勢。
2、能源礦產不應是發展綠色生產力的羈絆
界面智庫通過對各省級行政區的原煤生產量、原油生產量及天然氣生產量進行賦權后計算得出了“能源礦產指數”，該指數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各地的傳統能源礦產依賴程度。
結果顯示，能源礦產指數和綠色生產力評價指數的相關系數為-0.55，呈現中等負相關，這意味著過度依賴能源礦產的經濟模式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綠色生產力的發展。比如，能源礦產指數排名前四的陜西、新疆、內蒙古和黑龍江，其綠色生產力評價指數排名分別僅列第21、30、20和29名。
值得關注的是，能源礦產指數排名第5的山東，在綠色生產力評價指數排名中也名列前茅（位列第10名）。山東的發展模式值得借鑒，其通過對傳統能源產業進行綠色改造，同時積極布局新能源產業，實現了能源利用與環境保護的平衡。在政府的引導下，山東企業紛紛投入新能源技術的研發與應用，有效推動了地區經濟的綠色轉型。
因此，對于能源資源豐富的地區，應積極尋求轉型升級，發展綠色低碳產業，以實現經濟與環境的雙贏。同時，政府應出臺相應政策，鼓勵企業采用新技術，提高能源利用效率，降低對傳統能源礦產的依賴。當然，部分能源大省已開始行動，如陜西省正積極推廣太陽能、風能等可再生能源，以期改善能源結構；新疆則著力于提升油氣資源的開采效率，同時探索新能源汽車產業；內蒙古也在大力發展綠色農牧業，減少對礦產的依賴。這些舉措不僅有助于提升綠色生產力，也為當地經濟的可持續發展奠定了基礎。
以新疆為例，其有著大量的礦產資源，石油資源量占全國陸上石油資源量的30%，天然氣資源量占全國陸上天然氣資源量的34%，煤炭預測資源量占全國的40%。除此之外，還有鈹、云母、長石、陶土、蛇紋巖等138種礦產。豐富的礦產資源和獨特的地理位置使新疆在發展新能源產業方面具有天然優勢。但是，新疆在新能源的利用和推廣上還需要進一步的政策引導。加大對風能、太陽能等清潔能源的研發和利用力度，充分利用新疆的地理優勢，推動新能源產業集群的發展。
四、分項分析與各地表現
1、綠色發展指標：發達地區表現更佳，北京、浙江和廣東位列前三
在綠色發展指標方面，北京居于首位，浙江、廣東和江蘇緊隨其后，得分均超過90分。作為國內發達水平較高的省份，它們在產業結構優化和能源轉型方面的發展步伐顯著快于其他地區。無論是綠色供應鏈的構建，還是上市新能源企業的數量和規模，都與其他省份拉開了明顯的差距。另外，這些省份的城市軌道交通建設較為完善，為綠色交通網絡及服務體系的構建發展提供了條件與推力。
相較之下，西藏、青海、新疆和寧夏的綠色發展指標得分都在80分以下。受地理位置、氣候條件和資源稟賦等因素影響，這些地區的經濟總量較為有限，產業結構相對單一，部分地區對資源型產業依賴較大，這在一定程度上制約了綠色產業的發展空間。
2、綠色創新指標：北京和上海領跑，云南和河北躋身前十
在綠色創新指標方面，北京依然居首、上海緊隨其后。作為全國科技創新中心，2022北京和上海的R&D經費投入強度分別為6.83%、4.44%，大幅領先于其他省份。除此之外，北京和上海還憑借其高水平的對外開放和卓越的區域協調發展能力，成功構建了一個開放、包容、合作的創新生態體系，持續吸引著大量高新技術企業注冊，形成了強大的創新集群效應。
云南的綠色創新指標得分達到了85分以上，排名全國第6、且位列西南地區第1。這主要歸功于云南在綠色發明與綠色實用新型專利數據上的亮眼表現。另外，為促進知識產權運用，云南省采取了多項政策舉措；出臺多項鼓勵政策與管理辦法；抓試點示范、抓激勵運用、抓地理標志運用、抓服務機構建設，進一步引導提高全省知識產權轉化運用工作成效。
而青海、江西、貴州、西藏、甘肅和黑龍江的綠色創新指得分都在80分以下。受地理位置和產業結構的限制，這些省份的技術與人才短缺，高科技產業發展較為薄弱，進而導致創新投入和創新主體匱乏。
3、綠色生態指標：廣東進入前十，河南、天津和上海排名靠后
在綠色生態指標方面，所有城市的得分均未達到90分。西藏該指數得分最高，云南、內蒙古、海南和寧夏緊隨其后，廣東位列第10名。其中，海南的高分數主要得益于空氣質量和城市污水排放處理率兩個方面。而西藏、云南、內蒙古和寧夏在空氣質量和噪聲控制方面有著天然的優勢。這些地區人口密度低，擁有豐富的自然資源和生態景觀，工業污染和交通噪聲等環境問題相對較輕，也為維持良好的生態環境提供了有利條件。
河南、天津和上海的綠色生態指數排名靠后，特別上海是唯一未能達到80分的地區。作為高度發達的現代化大都市，其城市用地的緊張，極大地限制了上海在綠色生態建設上的空間布局和規模擴展，使其在建成區綠化覆蓋率、人均公園綠地面積、國家自然保護區人均擁有量等指標上表現欠佳。同時，盡管上海有著較為完善的生態管理設施和管理體系，但作為人口密集、交通繁忙的一線都市，城區環境噪聲和交通道路噪聲相對較高，生活垃圾的產生量也較為龐大，為生活垃圾無害化處理帶來巨大壓力，這些都是影響上海綠色生態指標表現的重要因素。
4、綠色生活指標：北京依然居首，安徽和四川綠色政策聲量較大
在綠色生活指標方面，北京的得分超過90分，安徽、廣東、浙江、山東、江蘇和四川均在85分以上。這些省份擁有較為完善的城市軌道交通建設，為居民出行方式的綠色選擇提供了條件；同時，構建出相對完備的新能源車輛服務體系，從充電樁的廣泛布局到新能源汽車的優惠政策，都有效提升了新能源車滲透率。另外，在綠色消費、綠色餐飲、綠色住宅的政策聲量力度方面，北京、安徽、四川表現亮眼，充分的聲量能夠有效提升當地公眾對綠色生活理念的認識，促進政策的有效落實，有助于推動相關產業的快速發展，并增強了社會監督力量。
5、綠色政策指標：北京和廣東領跑，重慶和四川躋身前五
在綠色政策指標方面，北京依然是唯一得分突破90分大關的地區，廣東、重慶和四川在85分以上。廣東作為經濟金融大省和制造業大省，不僅擁有雄厚的經濟基礎和強大的產業實力，更在綠色金融發展中展現出無限潛力。其產業上下游配套企業眾多、鏈條長、融資需求旺盛，為綠色金融的發展提供了廣闊的市場空間。在綠色金融市場方面表現尤為耀眼的廣東，是全國唯一擁有兩家碳排放交易所的省份。
綜合來看，以北京、上海為代表的華北、華東地區在綠色發展、綠色創新、綠色生活和綠色政策方面均展現出高水平。這些省份積極推動產業結構優化和能源轉型，擁有強大的科技投入和創新生態，構建了完備的政策體系，并大力推廣綠色生活理念，樹立了發展綠色生產力的典范。
華中地區里，排名第8的湖北省各項指標表現較為均衡，綠色發展、綠色創新、綠色生活、綠色政策指標排名均在第7或第8名的位置。華南地區的廣東省不僅在上述提及的四個維度上表現出色，而且在綠色生態領域同樣令人矚目，展現出了卓越的綠色生產力綜合水平。
西南、西北地區在綠色生態方面表現優秀，以西藏、云南為代表。這些地區擁有廣袤的面積、豐富的自然資源和生態景觀，工業污染和交通噪聲等環境問題相對較輕。然而，在綠色發展、綠色創新和綠色生活方面，西南、西北地區仍需持續努力，以提升整體綠色生產力發展水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