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新莓daybreak 李歡

編輯｜翟文婷

按照計劃，9月12日之后淘寶將陸續接入微信支付。此前有媒體體驗后反饋，盡管支付寶依然是「首選」支付渠道，但有部分商家已支持微信支付。

不過我們在實測三部手機后，同時詢問一些身邊的朋友，大家反饋都還沒有體驗到微信支付的選項。后臺咨詢幾個商家，他們也給予了同樣的反饋。

十余年的冰封期，不能瞬間消融，一切都還需要時間。

只是隨著互聯網格局的變化，雙方的心態也發生了很大改變。如果說之前的互聯互通是為了符合監管需求，現在則更多是基于巨頭之間微妙競爭關系做出的主動選擇。

01 積極的阿里

作為一名互聯網普通用戶，我們現在可以在微信里直接加入釘釘會議，能看到淘系商家通過阿里媽媽在微信生態投放的商品鏈接廣告，也能無障礙使用閑魚、淘菜菜、1688等微信小程序，現在如果你足夠幸運正好刷到已經接入微信支付的淘寶商家，就能選擇用微信支付結賬。

雖然體驗起來不是那么流暢，但是相比之前兩家產品經理費盡心思阻礙你在騰訊和阿里兩大產品體系間自由切換，已經是非常大的進步了。

2021年雙方破冰之前的八年時間，從營銷應用的數據接口，再到商品鏈接的跳轉通道、支付的接口，甚至到紅包、產品內鏈接的分享，騰訊和阿里都優雅地互相拒之門外。

2013年，移動互聯網興起不久，微信出于用戶體驗考慮，限制電商賣家的營銷行為；阿里開始一系列反擊，先是暫停與微信相關的應用在服務市場的訂購，之后以一記重拳，導致雙方徹底決裂——淘寶關閉了從微信跳轉到淘寶商品和店鋪的通道。

而意味深長的是，雙方破冰恰恰是從解封外鏈開始。

2021年2月，當時在阿里體系內備受重視的淘特業務，首次申請入駐小程序和接入微信支付。消息放出，瞬間引來廣泛圍觀。需要說明的是，這項始于2020年3月的業務，已經自2023年起逐漸淡出用戶視野，被阿里戰略性放棄。

耐人尋味的是，阿里拋出的第一塊磚，淘特的積極示好，但當時并未得到騰訊和微信方面的回應。

時任淘特產品總經理鄒衍當時接受媒體記者采訪時，提到了與微信的交往細節——2月申請提交之后的很長一段時間，淘特團隊幾乎保持每天給微信發一封郵件的節奏，希望「要個答復」，但「對方給的官方回復一直都是等待審核通過」。

7個月之后，淘特才正式上線了微信掃碼付功能（消費者在淘特選擇微信掃碼付方式后，自動生成付款二維碼，保存圖片后通過微信掃碼進行支付或者發送好友代付），盡管并非直連，但是一個破冰的開始。

阿里打出的第一張牌是淘特，與當時淘特下沉市場的定位密切相關。

當時，鄒衍曾對中國經營報記者分析過背后的邏輯，「淘特本來默認和微信沒有生態關系，也不依賴。但現在看來是一個增長機會。下沉市場消費者的手機內存非常小，多下載一個APP都是負擔，甚至多去了解支付寶都是很困難的事情。尤其是一些年紀大的用戶，已經被微信教育過，有比較成熟的消費體驗。」

而彼時與淘特求和微信幾乎同時發生的，是工信部2021年7月重點提到的「屏蔽網址鏈接等問題」的發文和9月的指導會議，涉及的互聯網企業包括阿里巴巴、騰訊、字節跳動、百度、華為、小米、陌陌、360、網易等。

監管和商業競爭的壓力，阿里與騰訊之間的冰山解封有了契機。

在兩次官宣外鏈調整和管理聲明后，2021年底，微信開始試行松綁外鏈，用戶在淘寶商品頁面，選擇「分享」中的「復制鏈接」，發送到微信群聊，可以從微信中再跳轉回淘寶頁面。但如果直接分享到微信，在當時，顯示的還是一段口令式文字。

到了2022年1月，外鏈的打開權限再次得到調整，用戶分享至微信的鏈接不再是淘口令，而是可直接打開的淘寶鏈接。

02 緩慢開放

從商品鏈接解封，到廣告流量互通，甚至到最近的支付連接，兩家公司之間的壁壘在一點點打破。但這些動作耗費三年時間，進展緩慢。

最大的進步在于，如果你想跟好友通過微信分享一個淘寶的商品鏈接，現在可以復制粘貼，對方直接點開。

但是涉及到支付這樣的關鍵環節，要更謹慎。

早在2022年-2023年期間，淘寶持續開展對微信支付用戶端的內測。2022年，支付寶的「轉賬」頁面上新增了「轉微信好友」的選項，但當時僅對一部分用戶開放使用。并且單筆最高轉款金額為2000元，直到今天依然如是。

你大概注意到了，在這個過程中，阿里表現得更為積極主動，或者說阿里更需要騰訊。但在實際操作層面，阿里又充滿顧慮，動作遲緩。最直接表現是，阿里更為開放的應用，不是淘寶天貓這兩個核心業務。

2024年1月，阿里第一批戰略級創新業務之一的閑魚，成為最先上線的微信小程序，并開通了微信支付。再后來就是8月，在2021年就期待能夠與微信支付直連淘特，全量接入了微信支付。

而交易體量更大的淘寶訂單是否支持微信支付，進度就要緩慢得多。

今年2月，當時就有部分淘寶訂單可直接跳轉至微信支付進行付款，不過彼時淘寶客服的回應是，「用微信支付淘寶訂單，這一功能目前還在測試中，只對部分用戶開放，何時能全面推廣，目前還沒有時間表。」

對于支付互聯互通進展，今年8月有媒體記者嘗試聯系淘寶、微信兩方，但雙方仍然不予回應。微信則回應中新經緯，以淘寶公告為主。

如果說，商品鏈接和支付可能會觸動到彼此的核心利益，不便于徹底解封，雙方在流量層面的合作，似乎也是小心試探。雷聲大，雨點小。

2023年618前夕，騰訊廣告官方發文，提及騰訊廣告引流天貓平臺，與阿里媽媽首次實現雙邊補貼，朋友圈廣告也首次支持一跳直達淘寶APP站內。

同年為雙11預熱前夕，雙方在廣告流量的合作繼續深入，騰訊廣告將微信生態下的微信視頻號、朋友圈、小程序等廣告流量的全量開放給淘系經營商家，商家通過阿里媽媽投放，可以更短的鏈路直跳淘寶店鋪、商詳頁及直播間，降低流量的損耗。

而在此之前，據說其實雙方已維持長達三年的生態合作關系。在騰訊廣告的助力下，淘系品牌和商家消耗增速提升278%、商家增長358%。

但是目前為止，雙方流量互動在用戶層面的體感并不明顯。相反，騰訊投入更多資源和精力在微信交易體系建立，鼓勵視頻號商家的內循環廣告增長。至于阿里商家，淘系生態依然是他們投放的主要陣地。

03 互聯互通是雙贏嗎？

巨頭之間相互建墻，不僅發生在騰訊與阿里之間，還發生在騰訊與字節之間，百度與阿里、騰訊之間，阿里與京東等更多互聯網公司之間。

只不過AT雙雄稱霸的時代，阿里和騰訊之間的競爭，不僅關乎兩大巨頭的體量變化，甚至會波及生態更廣泛公司的命運。

2017年12月，馬化騰在廣州舉辦的《財富》全球論壇上公開談及兩家公司的競爭。他提到，自己和馬云認識十幾年，從最初在各自領域通過競爭贏得市場，但后來各自壯大之后，在十幾個方面都有競爭。

讓他困擾的是，「正常的競爭可以促進發展。而不好之處就是競爭的地方太多了，有時候會覺得，啊？這里也要競爭？」

馬云也曾在2017年左右談及過「阿里局域網、騰訊局域網」的問題，他認為這很正常。

雙方不僅直面對抗，甚至很長一段時間，通過投資的形式，在關鍵領域通過尋找代理人的方式，間接競爭。

時移勢易，從激烈對抗到握手言和，催化劑在于互聯網出現兩個新的超級頭部公司——拼多多和字節。他們對商業格局的影響更大。

拼多多以「低價電商」抓住了時代機遇，消費者用腳投票，市值和股價一再高漲，甚至到了需要管理層主動降溫的程度，阿里主陣地淘寶和天貓由此受到威脅。

騰訊則面臨來自字節的壓力。

作為內容賽道的新舊城王，因產品用戶規模和消費時長領先，兩家公司分別坐擁微信和抖音兩個國民級應用，形成雙雄對決的局面。他們互相攻入對方擅長的領地，業務高度重合。從2017年到2022年，字節在社交、游戲、音樂、網絡小說、企業服務等業務上，不斷挑戰著騰訊。

而今，相較于此前阿里和騰訊在增量上的競爭，現在它們處于相同的危機之中——主營核心業務都受到新競爭者的挑戰。

過去的幾個季度，拼多多市值幾度超越阿里。2023年Q4，拼多多的營收是阿里本地商業+國際商業收入的56%。到2024年Q2，這個比例上漲至68%。包括抖音電商在內的短視頻/直播形態，也在沖擊著阿里的核心業務。

而2023年，字節以半年 540 億美元的營收對騰訊實現了超越，也是震動了整個互聯網。

基業長青是所有公司的夢想，卻也是無法逾越的屏障。其中在考慮競爭戰略時，巨頭會根據自身的處境，格局變動，做出做利于自己的選擇。

所以，抖音電商的可選項支付有支付寶，卻沒有微信支付。淘系雖然受到抖音電商的沖擊，卻依然是抖音生態重要的金主爸爸。拼多多于阿里是最大的威脅，騰訊在相繼減持京東、美團之后，迄今為止仍然是拼多多的重要股東。

看上去，騰訊和阿里都有各自的麻煩，彼此反而成為不是那么激烈對抗的兩股力量，可能也是他們互聯互通最為積極的原因。

只是釋放一些友好信號，卻沒有實質性的改變。這對于扭轉他們的處境，真的有幫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