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方詩琪
界面新聞編輯 | 宋佳楠
預售不到一個月，科沃斯的新款洗地機器人便遇上了麻煩。
近日，深圳市杉川機器人有限公司發布聲明稱，科沃斯宣稱其新品地寶X8 Pro Plus為“全球首款恒壓活水洗地機器人”，此舉涉嫌虛假宣傳。因為杉川旗下的3i品牌已于2022年10月推出具備活水洗地功能的智能凈地站H1 Pro，2024年3月發布的智能凈地站新品HOME-F1也已實現恒壓活水清潔功能。
9月21日，杉川方面向界面新聞記者表示，公司已于9月6日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科沃斯立即停止使用并銷毀“全球首款恒壓活水洗地機器人”等涉嫌虛假宣傳的相關表述，并賠償其經濟損失與合理開支45萬元。目前此案處于正常的司法程序中，如有進展，將會及時披露。
科沃斯集團相關人士也就此事回應界面新聞記者稱，公司旗下添可品牌2022年初已經獲得活水技術專利CN114983290B、恒壓專利CN217524978U，“地寶X8是無可置疑的全球首款恒壓活水洗地機器人”。杉川使用營銷手段誤導外界，將非活水洗地方案稱為活水洗地。科沃斯將反訴杉川，以保護企業專利權和其他合法權益。
雙方各執一詞，爭執的焦點也從虛假宣傳擴散到專利侵權糾紛。
9月22日上午，杉川方面提供了更為詳細的專利信息，并強調其活水洗地方案與添可、科沃斯存在顯著差異。前者的專利技術運用于自走式掃地機器人，后者則用于手持洗地機，這兩類清潔電器的技術無法簡單轉用。
同日晚間，科沃斯則再度發聲，稱專利權利不限定具體產品形態。
按照科沃斯官網解釋，此描述指的是X8系列產品首次在全球范圍內科沃斯所有系列產品中引入“恒壓”和“活水”清潔功能，是基于科沃斯內部產品創新，而非對比市場上所有同類產品。
而該公司后續接受采訪時表示，官網的解釋是最保守的版本，定義了恒壓活水技術的來源，實際上X8系列產品就是“全球首款”，不限定于科沃斯內部。
從技術角度看，“恒壓”指的是滾筒清潔模組中搭載了浮動恒壓刮水條，刮水條能緊貼拖布恒壓刮擠掉污水；“活水”則是指機器內部有動態水流噴淋，邊拖地邊用清水清洗拖布，避免拖布“以臟拖臟”。
但杉川CEO吳澤曉告訴界面新聞記者，科沃斯和3i在“恒壓活水”技術上的實現路徑高度一致，都是通過搭載浮動恒壓刮水條、動態水流噴淋、刮水條擠壓污水回收的方式進行清潔。
吳澤曉認為，3i產品運用恒壓活水技術要早于科沃斯，科沃斯X8系列只能稱為科沃斯首款，而非全球首款。科沃斯顯然在誤導消費者，在官網大圖宣傳頁中突出“全球首款”，僅用標注星號的形式，在詳情頁的最后才作出上述說明。另外，科沃斯在微博、小紅書等平臺宣傳這款新品時并未附有上述說明。
科沃斯則強調，3i未采用真正的恒壓活水技術，兩者的產品有差異。3i只是用活水洗滾筒，而不像科沃斯這樣用活水洗地。
一位不愿具名的資深清潔電器從業者向界面新聞記者分析了二者的運動方式差異。科沃斯是先噴淋清水在滾筒上，滾筒帶著水擦地，此時的含水量較高。擦完地后滾筒變臟，再由刮板刮掉污水，恢復到第一步。3i則是先噴水在滾筒上溶解污漬，刮板刮掉污水，此時滾筒水量較小，再用濕潤的滾筒擦地，擦地后滾筒變臟，恢復到第一步。
“通俗點講，3i更接近人類擦地的方式，用水澆濕用過的臟抹布，擰干臟水，用這塊還濕潤的抹布擦地。科沃斯則不然，它是用水澆在干抹布上，用這塊不擰干、非常潮濕的抹布擦地，變臟后直接擰干。”
上述業內人士表示，科沃斯的這種運動方式實際上是洗地機反拉，利弊皆有。它的滾筒沒有經過刮水，擦地時水多。這種方式的好處是去污能力更強，效果明顯，弊端則是會造成地面水漬較多。
“只要機器對地面有壓力，擦地過程中實時有水澆在滾筒上，且有水的滾筒擦洗地面，都能稱為恒壓活水洗地技術。”在上述業內人士看來，3i也是恒壓活水洗地，科沃斯所指的3i只是用水洗滾輪的說法是在玩文字游戲。
不少市場聲音認為，目前掃地機器人已進入“微創新”階段，陷入同質化內卷的競爭中，恒壓活水洗地技術算是近年來業內比較大的創新方向之一。
而關于何謂恒壓活水洗地技術，業內尚無統一標準規范，誰先占據解釋權和用戶心智，誰就有望搶占更多的市場份額。這也是杉川和科沃斯此次紛爭的根本原因所在。
據奧維數據羅盤顯示，截至9月15日，今年科沃斯在中國掃地機器人線下和線上市場的銷量均居首位，分別占63.07%、21.67%的市場份額；3i的線下和線上銷量排名分別是13位、14位，僅占0.08%、0.14%。
在掃地機器人領域，3i的品牌知名度并不高。背后的母公司杉川是一些掃地機器人品牌的代工廠，提供OEM（委托制造）和ODM（原廠委托設計代工）服務，客戶有小米、海爾、iRobot等。
據業內人士介紹，杉川有自己的生產基地和多項技術專利，其研發工程師占比65%，掃地機器人年產能超過460萬臺，歷史累計交付已超千萬臺。
由于不滿足于代工業務，近幾年杉川推出了自有家電品牌3i，定位高端用戶，掃地機的均價在7000元以上。據多位消費者反饋，選購3i產品主要是因為其凈水循環、伸縮滾筒等差異化功能。
也因此，當同樣采用恒壓活水洗地技術以及滾筒外擴功能的科沃斯X8推出后，杉川的競爭壓力必然驟增。
對于科沃斯“全球首款恒壓活水洗地機器人”的相關表述，長期關注知識產權領域的北京愛會贏律師事務所律師蘇文在接受界面新聞采訪時表示，除非這個技術真的是由科沃斯首發，不然這樣表述會有很大風險。如果杉川有證據證明杉川或其他廠商之前發布過相同技術，那么科沃斯就可能構成虛假宣傳。
需要注意的是，科沃斯在“全球首款”后面標注星號解釋的行為，依舊不能規避虛假宣傳的風險，因為消費者一般注意不到這種標注。
至于杉川有無資格提告，蘇文認為，杉川作為市場經營主體，與科沃斯有直接競爭關系，如果杉川能進一步證明科沃斯的虛假宣傳行為給自己造成了損失，就滿足虛假宣傳訴訟的原告資格。
另一個關注焦點是專利之爭。根據國家知識產權局公開信息，雖然杉川產品先于科沃斯發售，但從專利申請及獲得授權時間看，科沃斯的部分專利早于杉川。
在蘇文看來，只要科沃斯的授權專利和杉川產品技術相關，且申請日在杉川產品發布之前，科沃斯就有權提起專利侵權訴訟。至于是否真的侵權需要法院去判斷，專利侵權判斷過程比較復雜，需對比專利技術和產品技術，難以直接做出結論。
現階段，杉川和科沃斯的專利糾紛仍處于拉鋸狀態，暫無實質性進展，界面新聞還將持續關注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