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空間秘探 孟凡

近日，自帶“網紅”體質的曲江文旅（600706.SH）又傳來新聞：曲江文旅收到控股股東西安曲江旅投通知，上海金融法院將于2024年9月5日在上交所大宗股票司法協助執(zhí)行平臺，公開對其所持公司部分股份進行股票司法處置。

今年4月以來，曲江文旅已先后4次公告曲江旅投所持股權被凍結。股權被凍結甚至被司法處置，意味著曲江旅投出現了債務問題。誰承想，讓多少文旅奉為IP打造模版的曲江文旅，居然淪落到為還債不惜多次變賣資產的地步，是誰把這一手好牌打“爛”了？

曲江文旅“換帥”又“拋售資產”

今年的曲江文旅可謂是“多事之秋”，人員變動、變賣資產、股權凍結......

4月15日，曲江文旅公司董事會收到董事會秘書高艷女士的書面辭呈，董事會指定暫由公司副總經理趙茜女士代行董事會秘書職責。4月26日，曲江文旅收到商洛市商州區(qū)監(jiān)察委員會簽發(fā)的《立案通知書》和《留置通知書》，對公司董事長耿琳實施留置。經4月26日召開的第十屆董事會第三次會議后，決定由謝曉寧代為履行公司董事長職責。短短一個月內，就出現兩次重大人事變故，實屬不多見。

人事變動之后，曲江文旅變賣資產的消息又頻頻傳來。4月19日，曲江文旅宣布將其持有的西安山河景區(qū)運營管理服務有限公司51%的股權轉讓給西安山河旅游發(fā)展有限公司，股權轉讓的暫定價格為228.68萬元。6月6日，曲江文旅公告擬將全資子公司西安曲江大明宮國家遺址公園管理有限公司（簡稱：大明宮遺址公園公司）轉讓給西安曲江大明宮投資（集團）有限公司（簡稱：大明宮投資集團），股權轉讓價款暫定為42,013,811.59元。

7月2日，曲江文旅公告擬在產權交易中心公開掛牌轉讓全資子公司西安曲江唐邑投資有限公司40%的股權及1.67億元債權。作為老牌文旅企業(yè)，曲江文旅核心業(yè)務便是旗下核心景區(qū)運營管理與酒店相關資產，短時間內卻接連拋售兩大核心資產股權，說明水是真的要漫過脖子了。

但即使“斷臂求生”，危機還是來了。早在4月2日，曲江文旅便發(fā)布公告，因控股股東西安曲江旅投與浦銀金融租賃股份有限公司（簡稱：浦銀金租）合同糾紛，浦銀金租向上海市徐匯區(qū)人民法院申請訴前保全，上海市徐匯區(qū)人民法院對旅游投資集團所持曲江文旅部分股份進行司法凍結。凍結股份數量為531.6萬股，占旅游投資集團持股比例的4.64%，占公司總股本的2.08%。5月16日，曲江文旅又發(fā)布冠寓控股股東部分股份凍結公告。公告稱，因旅游投資集團與西安中馬國際置業(yè)有限公司發(fā)生合同糾紛，西安中馬國際置業(yè)有限公司向西安市雁塔區(qū)人民法院申請執(zhí)行，西安市雁塔區(qū)人民法院對旅游投資集團所持本公司部分股份進行司法凍結。截至該公告披露日，旅游投資集團累計凍結 21,315,957股（含本次），占其持股數量比例為18.61%，占公司總股本比例為8.36%。再到近日，曲江文旅又收到消息，公司部分股份股票將被司法處置......

為何潑天流量還連年虧損

2023年，國內旅游市場迎來強勢復蘇，西安也穩(wěn)居國內旅游城市熱搜榜。西安市統(tǒng)計局發(fā)布的《2023年國民經濟和社會發(fā)展統(tǒng)計公報》顯示，西安全年接待國內外旅游者2.78億人次，比上年增長33.1%，實現旅游總收入3350.39億元，增長65%。放眼西安旅游市場，可以說，曲江文旅在其中占據了重要一席之地。

在搞文旅這塊，曲江文旅不可謂是“卷王”，手上爆款無數。相比于一些同質化、造血能力差的景區(qū)，曲江文旅不但能夠充分挖掘城市文化底蘊，堅持唐風唐韻，且最難得的是能夠不斷創(chuàng)新，想出新點子，永遠能抓住消費者當下需求找到創(chuàng)新點。例如一個不倒翁小姐姐火遍全國后，其他地方爭相模仿，曲江文旅卻不止步于此，后又相繼推出“石頭哥”、“李白對唐詩”、“城墻金甲武士”、“長安十二時辰楊貴妃”，還有無數游客爭相打卡的“盛唐密盒”等新花樣。

當游客不再滿足過去走馬觀花式的文旅活動，渴望更沉浸的、更有參與感的、更有收獲的文旅體驗時，曲江文旅運營下的大唐不夜城為全國開創(chuàng)了“沉浸式旅游”模版，并不斷推出高質量文藝演出活動精品，如“絲路長歌”“盛唐密盒”“華燈太白”“旋轉的胡旋”“樂舞長安”等；以及全面提升的唐文化主題演繹，以唐代“仕女圖”為靈感來源的“戲演壁畫”系列演出；以大雁塔為背景的“雁塔題名”等。

但是，這么努力且出圈的曲江文旅居然還遭受虧損的命運。2020年—2022年，曲江文旅扣非凈利潤分別虧損1.41億元、2792.32萬元、2.61億元。加上2023年，四年累計虧損約6.52億元。究其原因，有以下兩大主要因素。

一方面，虧損主要原因是壞賬。曲江文旅屬于輕資產運營模式，主營業(yè)務是景區(qū)運營管理業(yè)務，下面的景區(qū)均非其自有資產，因此其收入主要是收取相關管理部門所支付的管理酬金。2021—2023年，曲江文旅應收賬款余額分別為10.73億元、12.20億元、14.55億元。但截至2023年年末，曲江文旅前五大欠款方合計欠款12.82億元，同比增長19%，占應收賬款和合同資產期末余額合計數的87.72%。

另一方面，運營成本過高，但收入有限。以大唐不夜城為例，曲江文旅財報顯示，2023年上半年大唐不夜城公司實現營業(yè)收入6586萬元，而上半年其接待量為4244萬人次。排除其它未公開的運營方數據，粗算下來，人氣火爆的大唐不夜城，曲江方面人均消費僅1.5元。

在社交媒體上，搜索大唐不夜城、大雁塔、大明宮等熱門景區(qū)攻略貼時也可以發(fā)現，只要不做登塔等二次消費項目，一場“夢回大唐”的旅行，除了必要的大交通和吃住，幾乎可以不花錢。大唐不夜城每晚自7點至11點，景區(qū)上演包括盛唐密盒、花車斗彩等在內的十余場表演，均為免費觀看，景區(qū)門票同樣免費。但景區(qū)IP的研發(fā)費用、日常運維費用等各項開支卻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一方面應收款項收不到，同時也影響了昔日“妖股”的股價表現，另一方面又要支出，結果只能債臺高筑。如果曲江文旅今年凈利潤不能逆轉頹勢，或將面臨退市風險。曲江文旅的尷尬好比是一個”三好學生“都要被”退學”，對于其他“學生”的打擊可想而知。

還有哪些“不賺錢”的網紅景區(qū)？

像曲江文旅這類爆紅卻業(yè)績虧損的網紅景區(qū)，并不是個例。上個月多家旅游景區(qū)上市公司陸續(xù)發(fā)布上半年財報，其中多家網紅景區(qū)上市公司出現虧損，有些是續(xù)虧，有些是首虧。

張家界（000430.SZ）預計上半年凈利潤虧損5800萬元至6300萬元。續(xù)虧的張家界，是典型的網紅景區(qū)，一直受到國內外游客喜愛。今年一季度，張家界市接待入境游客達26.12萬人次，比2023年同期增長47.58倍，比2019年同期增長44.44%，其中韓國游客達10.51萬人次，比2023年同期增長367.76倍，比2019年同期增長27.07%。而張家界（000430.SZ）發(fā)布的一季度財報預告顯示，預計期內虧損4500萬元-5000萬元，虧損額較去年同期最高增加66%。

其虧損主要系大庸古城公司折舊攤銷及財務費用原因，2023年，張家界預計大庸古城項目虧損2.49億元，同比增虧0.99億元；2024年上半年，張家界預計大庸古城項目虧損6400萬元。

桂林旅游2024年上半年游客接待量約270萬人次，同比增長約6.84%；實現營業(yè)收入約1.96億元，同比增長約0.08%。但在7月份桂林旅游（000978）披露的上半年財報中顯示，公司預計報告期內凈虧損約2000萬元，上年同期盈利75.51萬元；扣非凈利潤虧損約1476萬元，上年同期盈利14.39萬元。虧損原因系受醫(yī)保減免政策取消等因素影響，使得人工成本增加，導致成本費用同比增長約2.24%。且公司投資收益同比減少約1345萬元。同時，6月桂林旅游受洪水影響，形成部分固定資產損失，經初步統(tǒng)計，形成非經常性損失約513萬元。

網紅景區(qū)中，一直在虧損的還有云南旅游。數據顯示，上半年，云南省月平均接待游客近億人次（0.96億人次），云南旅游已無淡季。春節(jié)、五一假期所在月份接待游客人數分別為1.14億人次、1.01億人次；春節(jié)、五一假期日均接待游客人數分別為714.41萬人次、761.54萬人次，實現歷史新高。

但據上市公司云南旅游（002059）最新披露的財報，2024年上半年，公司預計虧損4000萬元至6000萬元，比上年同期減少虧損36.17%至4.26%；扣非凈利潤預計虧損4500萬元至6500萬元，比上年同期減少虧損33.73%至4.28%。

對此，云南旅游稱，報告期內，公司旅游文化科技板塊高毛利率的業(yè)務收入占比較低，在建項目工程建設收入占比增加，導致綜合毛利率較去年同期下降；另一方面，傳統(tǒng)旅游業(yè)務板塊受客單消費下降影響，收入較去年同期有所下降，影響了本期利潤。

上市旅企如何算好“經濟賬”

近年旅游熱大興，文旅業(yè)看起來一片光明，似乎哪個景區(qū)都是人擠人，給人感覺最近兩年文旅集團應該掙了不少錢。但通過文旅行業(yè)56家上市企業(yè)2023年財報發(fā)現，幾乎有三分之一的企業(yè)在虧損。尤其是像上述提到的爆紅網紅景區(qū)，其景區(qū)上市企業(yè)都難以逃避虧損的命運，距離真正的文旅復蘇還有多遠？

其實，大多景區(qū)虧損原因，主要可能是“太努力”。自文旅熱起來后，各地文旅不約而同開“卷”，搞宣傳、建項目等等。據相關媒體統(tǒng)計，單今年5月份一個月就有123個（不完全統(tǒng)計）新簽約文旅項目。從地區(qū)分布來看，廣東省簽約數量最多，為22個，甘肅省次之；從簽約金額來看，簽約金額10億元及以上的項目共有10個，其中黃山旅游T1線一期項目投資金額為111億元，鄱陽湖“三區(qū)一線”文化旅游投資開發(fā)運營項目投資金額為100億元。雖然受益于旅游復蘇，大量游客為各景區(qū)帶來可觀收入，但依舊耐不住支出成本太高。尤其是碰上一些支出大，但消費者并不買單的項目，更像是“錢袋子被捅了個大窟窿”，大庸古城便是最好的案例。

此外，將流量轉變成為消費也是許多景區(qū)需要面對的難題。如著名網紅景區(qū)重慶洪崖洞，2017年，憑借與大熱動漫《千與千尋》的聯系，并借勢當時短視頻興盛的風頭，一躍成為頂流。僅2017一年，洪崖洞接待的游客，就從原來的400萬變?yōu)?200萬，超過了當年故宮的游客量。2018洪崖洞視頻內容傳播量達到十億級，帶動重慶旅游一鳴驚人，游客流量井噴式爆發(fā)，成為“網紅城市”。并在2019年6月，重慶旅游投資集團有限公司（簡稱重慶旅投）、重慶小天鵝投資控股（集團）有限公司（簡稱小天鵝集團）達成合作，成立重慶市洪崖洞文化旅游有限公司（簡稱洪崖洞文旅）。

為將洪崖洞打造成“長紅”項目，洪崖洞文旅不斷對其進行升級打造，計劃投資數億元用于洪崖洞整體提檔升級。2020年6月開始投資約3000萬，今年據重慶聯合產權交易所披露，洪崖洞文旅掛牌擬增資不低于1500萬元。但是，收入并沒有想象那么樂觀。2021年至2023年各年度，洪崖洞文旅的營業(yè)收入分別為1622.43萬元、1868.95萬元和2179.88萬元，逐年增長。而其凈利潤卻分別僅為5.89萬元、-343.46萬元和-157.88萬元，三年凈利潤為-495.45萬元，仍然在盈虧平衡線附近徘徊。重慶小天鵝投資控股（集團）有限公司創(chuàng)始人何永智向媒體透露，洪崖洞本身也是在運營后的第6年才實現“盈虧平衡”，雖然流量很高，但消費者消費意愿并不強。

文旅復興說白了就是通過旅游拉動經濟增長，像曲江文旅、張家界、云南旅游等網紅景區(qū)，龐大的人流量確實有力拉動了當地城市經濟增長，但卻無法填補旅企的虧損。如果旅企不能扭轉虧損局面，對以后景區(qū)維護及持續(xù)創(chuàng)新，還有自身“造血能力”都存在巨大阻礙。

真正的文旅復興局面，應該是游客滿意度百分百的同時，地方及旅企的經濟運轉正常。且游客滿意度與旅企之間也是相互的，旅企不被負債所累自然有更多心力思考創(chuàng)新，有功夫提升自身運營水平；游客滿意度高，對旅企自然也有反哺。如曲江文旅依舊可以說是非常好的典范，雖然目前出現債務危機，但究其原因，主要還是在于欠債方。因此，當下的文旅現狀可以說距離真正的文旅復興還有一段距離，還需要旅企更好地去平衡收入與支出的關系，客觀考量新項目的可行性，以及解決流量變現難題。

綜上，無論是酒店、OTA平臺還是代理商，其利益的獲取主要還是依靠消費者，如為了蠅頭小利，不惜傷害客戶的利益和忠誠度，實則是本末倒置，為自己埋下一顆定時炸彈，也不利于自身的長遠發(fā)展。近年來，OTA平臺負面新聞層出不窮，而小紅書、抖音等平臺也大有取代OTA之勢，面對如此境況，或許努力留住客戶的心才是根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