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藍洞商業 趙衛衛
「OpenAI和@山姆(阿爾特曼)對人工智能的協作方法是我支持的,它可以為人類帶來最好的結果。」LinkedIn聯合創始人里德·霍夫曼最近說。
這顯然是站在了馬斯克的對立面。他曾經和馬斯克一樣,都是 OpenAI 的天使投資人,共同發起 OpenAI 這個非營利性的人工智能研究實驗室,目的就是為了對抗谷歌在這一領域的強大地位,但后來,馬斯克和霍夫曼都離開OpenAI 創立了自己的人工智能公司。
與霍夫曼對 OpenAI 的含情脈脈不同,馬斯克跟 OpenAI 徹底撕破了臉。
始于去年,馬斯克看到 OpenAI 倒向大公司微軟,先是公開呼吁暫停研究比 GPT-4 更強大的人工智能系統,為期至少 6 個月;后來,馬斯克自己創立了人工智能公司 xAI,去年 11 月發布首款人工智能模型 「Grok」,其目標是「理解宇宙的真實本質」,但與 OpenAI 的差距很遠。
不久前,急火攻心的馬斯克把 OpenAI 送上了法庭,他不會不知道會迎來 OpenAI 的激烈反擊。
馬斯克正式起訴 OpenAI,主張 OpenAI 恢復開源狀態,并禁止公司及其 CEO 山姆·阿爾特曼和微軟利用 AI 技術從中獲利。而后,OpenIAI 為了駁斥馬斯克,在官方博客中列出了當年的歷史郵件,用事實打臉馬斯克:創建盈利性實體是我們一起決定的,只是當年將OpenAI并入特斯拉的建議沒有采納,馬斯克才離開OpenAI。
簡單說就是,馬斯克起訴把問題拉高,指責 OpenAI 違背理想初衷;OpenAI的回擊則把問題落地:你不過是為了競爭利益。
馬斯克急了嗎?
回顧馬斯克在過去十幾年打過的官司,不難發現訴諸法院只是他的商業競爭策略之一。馬斯克從不怕競爭,對抗到底是他一貫的性格使然;他怕的是,沒有辦法在被動的局面中撕開口子。
舊恨難消
過往的情誼在當下的商業利益和目的面前,往往會顯得弱不禁風。
馬斯克正式起訴 OpenAI 當天,山姆·阿爾特曼在 OpenAI 員工的一份內部備忘錄中說,「造福人類與創業在某種程度上是不一致的,這種說法令人困惑,我想念以前的馬斯克。」
「就個人而言,這令人悲傷。」馬斯克比阿爾特曼大 14 歲,阿爾特曼一直把馬斯克視作個人英雄,一個通過構建更好的技術來實現競爭的人,一個建設者,一個我希望站在我們一邊的人。
阿爾特曼懷念以前的馬斯克,馬斯克同樣想念以前的 OpenAI。
馬斯克起訴 OpenAI,提交的 46 頁起訴書,羅列了OpenAI 諸多「罪狀」,諸如違反創始協議追逐商業利益。馬斯克認為,OpenAI 已經成為世界上最大科技公司微軟的閉源子公司,如今OpenAI 董事會成員都是阿爾特曼挑選的,都是受微軟認可的,所以OpenAI 的目的已經不是造福人類,而是幫助實現微軟的利益最大化。
從起訴訴求上看,馬斯克是想讓 OpenAI 回到商業化之前的初心。
首先是讓 OpenAI 開源,把開發的人工智能研究技術提供給公眾,同時,還要禁止利用 OpenAI 和資產為被告繼續謀取經濟利益,其次是裁定 GPT-4 和更高級的 GPT-Q 是通用人工智能(AGI),不能讓微軟所用。此外,馬斯克還索要自己曾經的損失等。
起訴書中說,2016 年至 2020 年 9 月期間,馬斯克總共向 OpenAI 捐贈了超過 4400 萬美元。但事實上,根據 OpenAI 公布的證據,馬斯克籌集的資金不到 4500 萬美元,而包括霍夫曼在內的其他支持者提供了 9000 多萬美元。
在 OpenAI 的反駁文章中,進一步指出了馬斯克與 OpenAI 分道揚鑣的關鍵:控制權。
2017 年,OpenAI 和馬斯克達成共識,要成立一個營利性實體作為下一步的戰略舉措。「馬斯克希望獲得多數股權,掌握董事會的初步控制權,并出任首席執行官。在此期間,他暫停了原本計劃提供的資金支持。幸得里德·霍夫曼的慷慨解囊,填補了我們在薪資和運營方面的資金缺口。」
馬斯克當時的建議,今天看來仍讓人無法接受。「2018 年 2 月初,馬斯克向我們轉發了一封電子郵件,建議 OpenAI 應該把特斯拉當作它的搖錢樹,并評論道:特斯拉是唯一有希望與谷歌匹敵的實體。即便如此,與谷歌抗衡的可能性也很小,但至少不是零。」
事實上,根據《馬斯克傳》中的描述,馬斯克與 OpenAI 分道揚鑣之后,還挖走了 OpenAI 的深度學習和計算機視覺方面的專家安德烈·卡帕斯,由此人來領導特斯拉的人工智能項目。
「我們意識到特斯拉將成為一家人工智能公司,并將與 OpenAI 爭搶同類人才。」阿爾特曼說,「這讓我們團隊中的一些人很生氣,但我完全理解這是怎么回事。」后來,阿爾特曼在2023 年扳回一局:當卡帕斯被馬斯克折騰得筋疲力盡時,他拋出了橄欖枝,把卡帕斯重新挖了回來。
所以,舊恨難消,是馬斯克與 OpenAI 如今再次爭議的關鍵,過去的恩怨沒有化解,新的通用人工智能競爭加速,又給二人之間添上了一把新火。
新局未解
馬斯克官宣的 Grok V1.5 聊天機器人至今沒有發布,早在 2 月 22 日,他就曾在推特上說兩周后的 3 月初發布。
自去年 11 月發布之后,Grok 聊天機器人一直沒有在行業內引發太大的關注。而 Grok 背后的人工智能公司 xAI,成立于去年 7 月,本質上就是與 OpenAI 競爭。用馬斯克的話說,競爭使公司變得誠實,他贊成競爭。
Grok 最大的競爭優勢,就是馬斯克收購的推特,這讓 Grok 在數據層面的訓練可以使用推特上的內容,其中包括多年來所有人發布的超過 1 萬億條推文,還有每天新增的 5 億條,當然,這都是馬斯克收購推特之后才意識到的好處。
但矛盾的是,馬斯克口口聲聲反對 OpenAI 的商業化,但自己的人工智能模型 Grok 一開始就與推特的商業化結合緊密。只有推特的 Premium+ 訂閱用戶才能使用,而成為 Premium+ 訂閱用戶要每月支付 16 美元。
從 xAI 公布的信息顯示,xAI 團隊的 12 名成員全部為男性,曾分別在 DeepMind、OpenAI、谷歌研究、微軟研究、特斯拉等前沿公司或著名大學等學術機構任職過,參與過AlphaStar、AlphaCode、Inception、Minerva、GPT-3.5 和 GPT-4 等項目的開發。
但從人才密度上來說,xAI 距離大模型行業翹楚 OpenAI 和 Anthropic 等公司還有差距,目前行業比較公認的大模型第一梯隊力量,基本集中在 OpenAI、谷歌和 OpenAI 前成員創立的 Anthropic,而且 Anthropic 獲得了亞馬遜和谷歌的投資,互聯網巨頭們已經站好了位置。
更重要的是,美國硅谷的大模型競爭已經開始加速。
就在今年 2 月,谷歌發布了全新的 Gemini 1.5 AI 模型,很快又開源了輕量級開源大模型 Gemma,這種連續性的動作,與 OpenAI 發布文生視頻模型 Sora 如出一轍,都是在宣告自己在通用大模型領域的能力,都引起了行業震動。
反觀馬斯克,在這一如火如荼的 AI 浪潮中,他不再是風頭無兩的人物。《馬斯克傳》曾經如此定義他:OpenAI 和谷歌雙雄相爭,場上需要第三名角斗士登場——一個專注于人工智能安全、致力于保護人類的角斗士。
馬斯克曾經自信滿滿,他在《馬斯克傳》中曾這樣表述:「特斯拉在現實世界積累的人工智能實力被低估了,想象一下,如果特斯拉和OpenAI 必須交換任務,他們來制造自動駕駛車輛,而我們來制造大語言模型聊天機器人,誰會贏呢?當然是我們。」
信心歸信心,手段歸手段。
自信如馬斯克,還是在 OpenAI 發布 ChatGPT 不久,就切斷了 OpenAI 對推特的數據管道訪問,限制對手防范未來的手段,馬斯克從來不手軟,所以,現在仍舊可以把起訴 OpenAI 看作是馬斯克限制對手的策略之一。
其實,Grok 聊天機器人目前還難以匹配馬斯克的愿景,馬斯克曾在發布時表示,xAI 的 Grok 對人類來說非常重要,將會幫助人類探尋「最大真理」和「宇宙本質」,他還不忘記拉踩對手,表示OpenAI 和谷歌的Gemini 只會引導人類步入歧途。
此外,有消息稱馬斯克的xAI 在準備新一輪的融資,其正在以 150 億-200 億美元的估值,計劃通過股權融資籌集 10 億美元。
隨后,馬斯克否認了這個消息,但不可否認的是,幾十億美金的消耗是大模型所必需的,他最近仍在為推特上為xAI 招人發布信息,xAI 如何與OpenAI 等同行的競爭,依然是一個困擾他的問題。
起訴——不想輸的策略
關于馬斯克的爭議一直不斷,而縱觀他的創業和商戰之路,走向法庭打官司往往是他解決問題的慣常策略之一,也都是行業競爭加劇的表現。最根本的是,這代表馬斯克真的怒了。
比如,早在特斯拉創業期間,他就起訴了著名汽車設計師亨里克·菲斯克(Henrik Fisker)。
當時馬斯克找到他,想讓菲斯克設計后來的 ModleS,但最終菲斯克交出的設計作品與特斯拉預想的不符。后來,馬斯克得知菲斯克一邊幫特斯拉做作品,另一邊成立了一家電動車公司,并且把馬斯克講給他聽的特斯拉產品概念,寫入自己新公司的商業計劃書。
馬斯克不能容忍這種背叛,雖然最后特斯拉輸了官司,被責令向菲斯克支付 114 萬美元的法律費用和費用,此后菲斯克的電動汽車公司迅速崛起,甚至搶走了原本可能屬于特斯拉的政府低息貸款,但菲斯克創業的公司還是倒在了2013 年,公司申請破產,菲斯克也被迫辭職。
在太空競爭上,馬斯克的 SpaceX 也起訴過貝佐斯的藍色起源。
當時亞馬遜創始人貝佐斯和馬斯克都要打造可重復使用的火箭。2014 年,貝佐斯的藍色起源申請了一項名為「太空運載火箭在海上著陸」的美國專利,這份專利申請講的就是在海上平臺降落并回收某級助推器和當中其他部分的方法。
馬斯克看到專利后,臉色鐵青,選擇訴諸法律。因為海上著陸的方法已經被討論了半個世紀,在很多虛構的電影都出現過,「但是我們現在可用的技術這么多,還要老調重彈,那就是瘋了。為一個人們已經討論了半個世紀的東西申請專利,太荒謬了。」
這份官司,加劇了馬斯克和貝佐斯在太空火箭上的競爭,結果是被 SpaceX 起訴后,貝佐斯同意撤銷這個專利。
而 2022 年馬斯克收購 Twitter 那一出大戲中,主動起訴要挾對方,也是馬斯克打心理戰的方法之一。
當時馬斯克在收購推特時要求降低收購價格,但進展不大,推特的方案中,可以將 440 億美元的價格降低 4%,但馬斯克要求必須降低 10%,否則不予考慮。在雙方的心理拉鋸戰中,推特的高管和董事會都堅持,不管怎么談判,都必須保護他們未來免遭馬斯克的訴訟。
「我們永遠不會讓他們得到法律上的豁免」,馬斯克當時情緒激動說,「如果要追究他們的責任,那么除非他們死了,否則我們一個也不會放過。」
馬斯克一度要起訴推特,因為他認為推特董事會和管理層在機器人賬戶上撒謊。但最終馬斯克的律師說服了他,走向法庭很可能會輸,最好的辦法還是按照原來440 億美元的條件完成交易。最后,馬斯克接管了推特,他達到了收購目的,而推特前首席執行官等一眾人馬被離職。
縱觀馬斯克在特斯拉、SpcaeX 和推特的這三場官司,有輸有贏有放棄,核心的策略卻沒有變過,那就是在不利于自己的競爭格局面前,通過法律自衛的方式來遏制對手、為自己增加勝算,變被動局面為主動進攻。
起訴是實現競爭目的途徑之一,即便官司輸了,這種公開回擊捍衛利益的方式,符合他對抗到底的一貫性格。而如今起訴OpenAI,更顯得馬斯克要在人工智能這一戰中的姿態:不能輸。
OpenAI 官方回應馬斯克的起訴之后,馬斯克沒有再在推特上回擊,各方的事實和姿態都已經一目了然。至于結果,則要等待最終的裁決,那注定將是和通用人工智能的進化之路一樣漫長,至于眼下,仍舊要看xAI 的Grok 聊天機器人有多大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