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譯抄襲該如何判定？從《唐納兄妹》中譯本維權之爭談起|界面新聞

界面新聞記者 | 實習記者黃東婕記者尹清露
界面新聞編輯 | 姜妍

1月23日，出版機構九久讀書人（簡稱“99讀書人”）在其運營的“巴黎評論編輯部”的豆瓣賬號上發表維權聲明，認為上海譯文出版社《唐納兄妹》一書可能存在抄襲行為，并提出“如果構成抄襲，請公開道歉；如果實為借鑒，請公開致謝”的訴求。一小時后，上海譯文出版社在其豆瓣賬號上發表聲明，表示將立即停止該書的銷售工作，但并未就其譯本是否存在抄襲或借鑒的行為做出表態。

《唐納兄妹》是瑞士作家羅伯特·瓦爾澤的首部長篇小說，也是其自傳體柏林小說三部曲的序篇，另外兩部分別為《助手》和《雅各布·馮·貢騰》。上海譯文出版社于2023年8月出版了《唐納兄妹》一書，在宣傳文案中稱其為“中文首譯”，譯者是次曉芳。而99讀書人在聲明中稱，將于今年春節后相繼推出羅伯特·瓦爾澤三部曲的新譯本，其中《唐納兄妹》由青年譯者葉輝負責。

這篇名為《是借鑒還是抄襲？99讀書人即出“唐納兄妹”譯文維權聲明》中提及，葉輝于16日晚閱讀了上海譯文版的《唐納兄妹》，發現，第一章的翻譯文本與自己在2018年11月14日發表在其豆瓣主頁的《唐納兄妹》試譯本存在高度相似甚至完全一致的部分。99讀書人在維權聲明中稱，葉輝及99讀書人出版方通過對比兩個譯文，認為譯文社《唐納兄妹》的第一章涉嫌抄襲葉輝當年的試譯，也就是99讀書人即將出版的同名書籍的第一章。

99讀書人的聲明中對比了兩個版本的譯文，界面文化看到其中存在一些完全相同的句子，例如，“于我而言，這種理智就像一顆飽含愛意的心靈一樣必不可少”等長句。在其中最長的一段約三百字譯文中，兩個版本的不同之處約為四十余字。在部分文段中，其差別僅僅體現為“懇請”和”請求”、“午后”和“下午”、“反應力快”和“反應敏捷”、“置之不顧”和“拋之腦后”等個別詞匯。

聲明里還提及，在葉輝提出質疑兩天之后，次曉芳通過譯文社責編向99讀書人編輯表示，她在翻譯時的確對葉輝發表在豆瓣的試譯有所借鑒，但并不認為存在抄襲行為，次曉芳還提出了希望與葉輝進行私下溝通。而葉輝和99讀書人稱只接受公開道歉。

99讀書人在聲明中認為譯文社涉嫌抄襲的部分僅限于第一章，沒有必要以下架作為唯一處理方式。但其提出的公開道歉或向99讀書人版譯者致謝的需求亦未得到回應。

如何界定翻譯的抄襲和借鑒是個由來已久的話題，界面文化曾撰文報道“大英博物館展覽抄襲華裔譯者譯文風波始末”，大英博物館在“中國的隱藏世紀”（China’s Hidden Century）特展中介紹了中國革命家秋瑾的生平和詩作，但是展出的詩作中卻沒有給出譯者信息，華裔譯者、詩人Yilin Wang隨后發現，這些展出的譯文與她此前發布在個人網站上的一模一樣，隨后引發社交媒體熱議。

除此之外，據界面新聞報道，天津人民出版社出版、麥芒翻譯的《莎士比亞悲劇集》也曾被爆料涉嫌抄襲，多段文字與翻譯家朱生豪的譯本出現了大量雷同現象。據公眾號“中古史”報道，復旦歷史系教授韓昇發現自己歷時十余年翻譯的日本史學家宮崎市定作品《九品官人法研究》，被出版公司后浪通過洗稿的方式進行抄襲，并在2020年由大象出版社出版，浦東新區人民法院于2023年7月認定后浪版譯本侵犯了韓昇譯本的復制權、發行權、署名權。

然而，如何界定借鑒和抄襲，一直是個頗具爭議的問題。2017年，前青海師范大學外國語言文學系副教授黃少政在閱讀許淵沖所著的《中詩英韻探勝》一書時，得出了許淵沖英文水平低、諸多詩作為抄襲的結論。對此，界面文化曾撰文報道，許淵沖也作出回應表示：自己的翻譯并非復雜性不達標，而是符合魯迅提出的“三美”（意美、音美、形美）原則；并非存在冠詞錯誤，而是為了實現“三美”而節省冠詞；并非抄襲弗萊切的版本，而是看過之后用“三美”的辦法勝過了他。許淵沖還表示，“莎士比亞整個都是抄襲，他的故事前人都講過，但他講得比別人好啊。”

除此之外，近年較為典型的案例還有凡爾納作品《格蘭特船長的兒女》中譯本抄襲之爭，法文翻譯家陳筱卿涉嫌抄襲另一位翻譯家范希衡的譯作，范希衡之女仔細比對了范本與中央編譯出版社、長江文藝出版社出版的陳本，認為其中存在大量相同或實質性相似的表達。不過，該事件立案之后，上海市徐匯區人民法院認為還需要從“接觸可能性”和“細節對比”等角度認定是否構成實質性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