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面新聞記者 | 實習記者 李佳慧 記者 徐魯青
界面新聞編輯 | 姜妍
中國的明代是與意大利文藝復興遙相呼應的時期,藝術史上它們從未發生過對話,然而研究者發現在達·芬奇的手稿和筆記中反復出現的主題,與同時代中國畫家視覺經驗和觀察中的主題卻十分相似。
“達·芬奇和唐伯虎都是15世紀的東西方文化藝術中心各自的代表,兩個人都是年少成名,他們的作品題材也都是仕女題材。”上海博物館書畫研究部主任凌利中在上海博物館的新展“對話達·芬奇——文藝復興與東方美學藝術特展”上如此介紹道,他隨后說,“但是兩個人的人生經歷完全不同,就會讓我們好奇,如果他們能夠互訴衷腸,會是什么樣子。”
達·芬奇目前存世的手稿大約有6000頁,他把自己對自然界、對科學的思考記錄在手稿上。因為他的父親是一個公證員,時刻會記錄日常觀察的點點滴滴,所以他也養成了這樣的習慣。
那么,東西方藝術的對話可能發生嗎?為了探索這個問題,上海博物館推出了“對話世界”文物藝術大展系列的第三個展覽——“對話達·芬奇——文藝復興與東方美學藝術特展”。在這場東西方繪畫藝術對比展上,觀眾將從兩個視角進行一場跨域時空之旅,領略東西方在相同時代卻迥然不同的藝術表現手法。
本次展覽由上海博物館和意大利特雷卡尼百科全書研究院聯合主辦,呈現了米蘭盎博羅削圖書館和美術館、帕爾馬國家美術館以及佛羅倫薩博那羅蒂之家收藏的18件文藝復興藝術珍品真跡,并選擇了18件從五代到明代的中國古代繪畫作品。展覽展出了達·芬奇《大西洋古抄本》的多幅手稿,意大利唯一一幅可以出境的達芬奇油畫真跡《頭發飄逸的女子》,以及達·芬奇的學生的畫作。通過這些作品,觀眾可以逐步走進達·芬奇的世界。
凌利中指出,《頭發飄逸的女子》在達·芬奇的作品當中是罕見的,因為它很“寫意”,以線條為主,像書法一樣頓挫,而且是未完成的。這種具有東方神韻的作品,和以唐伯虎為代表的明代繪畫的風格一致。
《秋風紈扇圖軸》畫的是西漢班婕妤的文學典故,據傳班婕妤隱退長信宮后,在秋日里看到被棄置的紈扇,觸景生情,作《怨歌行》以自哀。凌利中介紹,不平衡的構圖給人一種飄搖之感,這幅畫是唐伯虎的自我寫照,他經歷了人生的波折坎坷之后有了人生的思考,所以利用漢代的班婕妤典故表達自己的失意。
凌利中指出,在寫實和寫意、具象和抽象、客觀和主觀的思考上,中西方藝術家的議程是一樣的,只是節奏、順序不同。以達·芬奇文藝復興的作品為例,它更像中國五代北宋時期的作品,比較寫實,細究物理。經過漫長的歷史發展,到了唐伯虎的時代,進入了一種從寫實到寫意的轉變,更具浪漫主義色彩的風格。從風格史上,觀眾可以得到縱向和橫向的理解。
“15世紀東西方半球都出現了文化藝術創作中心。”凌利中指出,“西方是佛羅倫薩地區,而在遙遠的東方,是中國的吳門地區。佛羅倫薩地區有美術三杰(達·芬奇、米開朗基羅和拉斐爾),我們有吳門四家(沈周、文徵明、唐伯虎、仇英)。”
這一時期文化藝術的繁榮與商品經濟的發展有著密切聯系,中西方藝術史上同時出現了工作室制度。仇英是名滿天下的畫師,達·芬奇也有很多學生。商品經濟的發達、藝術消費的力量增長,導致了畫作供不應求,于是出現了很多專門模仿吳門畫家創作的畫坊畫家。凌利中也表示,本次展覽的《送子觀音圖軸》,雖然是畫坊的畫家創作,但因為創作水平高,仍然可被稱為“偽好物”。
值得一提的是,晚明時期,傳教士將圣母子題材傳入中國,這是真實發生的中西方藝術交流。當時,圣母子題材和送子觀音題材被混作一體,對于不同的觀者來說,它們既可以被解讀為圣母子,也可以是送子觀音。
凌利中還介紹了達·芬奇和仇英的第二個共同點,這也展現了當時中西方畫家相似的謀生方式:通過雇傭關系成為職業畫家。達·芬奇去米蘭、到佛羅倫薩德,總會自我推薦參與城市建設,繪制水利、建筑甚至武器的圖紙,通過契約、合同拿到薪水。而本次展覽上的《臨宋人畫十五開冊》也是仇英晚年客居項元汴府上時,受其委托所作的古畫摹本。
為了讓觀眾身臨其境了解達·芬奇的藝術造詣和科學發明,展覽在上海博物館四樓設置了依據其手稿制作的模型裝置,還原了《閘口盤車圖卷》設計的石磨模型。
對達·芬奇來說,科學和藝術是融為一體的。他在繪畫時極其注重幾何關系、透視、光影等,甚至會通過計算的方法確定一棵樹要畫幾片葉子,前面的葉子和后面的葉子是什么比例關系。而這也為我們今天復原五百年前的人力輪提供了精準的設計施工稿。同樣地,《閘口盤車圖卷》寫實地呈現出五代的官營磨坊生產場面,讓我們看到中國古代先進的水利科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