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字母榜 馬舒葉
編輯|王靖
紅色的圣誕帽、亮色的圣誕彩燈、亮晶晶的首飾，一經(jīng)掃碼便被投擲向所屬的9個分揀筐之一，站在貨架前“播種”的中年男人，一天揀貨近萬件，平均每3至4秒一件，盡管已經(jīng)持續(xù)站著工作了10個小時，他的動作仍然迅速、準(zhǔn)確。
今天是 “黑五”，這里是某頭部跨境電商平臺T位于廣州最南端南沙區(qū)的倉庫，萬里之外如火如荼的消費狂歡，正起始于此處。
上一批分揀出的綠色貨筐碼到一人高，框里堆滿了圣誕帽、亮色裝飾，下一批待分揀的貨“呲呲啦啦”被拉入，“轟”地一響停住。隆隆作響的倉庫里，站在我對面的中年男人剛剛摸出水杯灌了一口，一聲不吭從同伴旁擠過。
“看著點路！”
涌入拉貨的播種員們相撞，黑五在倉庫里體現(xiàn)為嘈雜和混亂，剛才一直維持著機械和沉默的中年男人咒罵著，黑五的爆單讓加班成為必然，但怒氣無處可去，相撞的兩個人各自陷入沉默，男人拉回滿滿4大筐，沒人停下來，這是廣州郊區(qū)一座普通的倉庫。
男人做的工作叫“播種”，正是黑五下單，初步揀貨入倉、上架后的下個環(huán)節(jié)，“播種”后這些貨物都將完成打包，等待發(fā)出。
“湊上這些估計今天能過萬（件），一萬件400塊呢?！苯裉炷腥艘呀?jīng)站立了近12個小時，他掃描的動作逐漸慢下來，卻不停，萬里外的黑五，是他年底能多拿些工資的最大機會。
我一邊活動著持續(xù)站立下僵硬而疼痛的腳，一邊從筐里不斷拿出貨來供他掃描，作為新人，我還“沒資格”拿掃描槍?？闯鑫业钠v，他指指自己的額頭，“你看，我今天汗就沒干過?！?/p>
今年黑五首日，我應(yīng)聘為倉庫“播種”工人，試圖通過一天的工作體驗，一窺加速奔跑的境外電商在最末端倉庫的運作細(xì)節(jié)。
A.
在廣州找到一份出境電商“播種”的工作并不太難。
在拼多多、SHEIN發(fā)足狂奔的這一年，拼多多的境外電商業(yè)務(wù)Temu 在廣州及臨近城市至少建起 30多個倉庫，僅僅廣州就有12個，而在小紅書、抖音上，SHEIN也通過中介，全年無休地發(fā)布著肇慶、佛山等地倉庫的招工信息。
我通過小紅書聯(lián)系到招工中介時，對方幾乎每天都會發(fā)布“黑五缺人招工”的多條信息，中介熱情地告訴我，現(xiàn)在SHEIN廣州本地倉已滿，“南沙倉臨時工大量要男生，19元/時包吃包住”，字節(jié)的跨境電商TikTok也招臨時工，23元/時，工期到12月10日。Temu的廣州南沙倉和增城倉也大量招人，每天早八晚八，保底月薪6600，工作時長12個小時，要求不高，也不需要體檢，“包過”。相比起來，SHEIN需要體檢，要求也更嚴(yán)格。
最終，通過清一色命名為“xx人才”的勞務(wù)公司，我前往某跨境電商平臺T的南沙倉面試，不大的面試屋內(nèi)，墻上張貼著數(shù)張大紅色的“萬元戶”海報，寫著10月南沙嘉誠倉共117人計件工資拿到了10000元以上?！昂谖暹€是好掙的，”一同被招來的大哥從SHEIN倉庫轉(zhuǎn)來，他告訴我，“在SHEIN，之前這十幾天就能掙一萬多工資呢?！?/p>
在這里被頻繁提起的黑五，顯然是倉庫人員急缺的原因。不到兩個小時，不同的中介公司分批帶進(jìn)了幾撥人，座位很快就滿了，后來的人站在走廊里。
說是面試，不如說是多了一道“進(jìn)廠”前選崗的流程。負(fù)責(zé)招聘的人大聲介紹著崗位內(nèi)容，包括大哥在內(nèi)，不少人來自京東物流倉庫、SHEIN倉庫或者華為手機廠，他們對流程頗為熟悉，早早選定好了自己的崗位。更多人和我一樣，囫圇吞棗地消化著“上下架、揀貨、播種、打包、異常員”等陌生的詞匯。
“揀貨適合男生做，都是計件的，每天得跑四五萬步，但是薪水高，一個月能掙一萬多呢。女生還是去做上下架或者播種，每天站著掃描分類，不累，也簡單?！贝蟾绯雎曁嵝?，
最終在大哥的勸說下，我和另一個女孩子選擇去做“站著掃描就行”的播種員，“干得好也能月入過萬”。等選好崗后，面試便隨即結(jié)束。
而第二天，黑五首日，我和工友8點坐著大巴來到倉庫，等到中午12點，才完成所有人的入職流程。在正式“進(jìn)廠”之前，組長們按照崗位帶走新人，我和播種的工人們集合排成3排，手機上下載了Knock和倉配供兩個軟件，一個用于內(nèi)部溝通，一個用于考勤打卡。
開工前，組長帶著每個人前去打卡機前人臉識別打卡，“入倉一定要記住自己的花名”，組長反復(fù)強調(diào)，隨后手機被統(tǒng)一收走，除了手機之外，任何電子產(chǎn)品，首飾，甚至是除礦泉水之外的任何飲料，都不允許帶進(jìn)廠。
這個分揀倉庫相當(dāng)大，上下兩層，每個區(qū)間都有不同的用途，作為播種員的我，去的只是其中一個分揀流水線。
組長將我安排在一處貨架前，作為新人，我今天的工作是把筐里的貨遞給正式工掃描，也就是說，今天整個平臺在明早前收到的所有貨物，都需要由我分揀到不同貨筐，再交給打包員包好發(fā)出。
每個貨架對應(yīng)一個位置，僅僅我在的組就有16個位置，加上新人總共26個人，而一道分揀線（簡稱一分），這樣的組共有10個，再加上同樣配置的二道分揀組（簡稱二分），僅僅在一樓負(fù)責(zé)“播種”的就有580人。如果算上二樓，光播種員就超過千人。
“嘩啦！嘭！”分揀箱砸在地上的聲音此起彼伏，我愣在所屬的貨架前，另一側(cè)的中年男人手里不停地掃著貨物上的二維碼，大聲問我，“新來的？”我點點頭，男人拿起腳底巨大的水杯，喝了口水，還沒來得及攀談，男人已經(jīng)將藍(lán)色貨筐朝向我，我急忙拿出筐里的貨品遞過去，一小袋五彩的圣誕水晶球，掃碼后迅速被扔進(jìn)貨架的綠筐內(nèi)分類，隨后是圣誕老人的帽子、裝飾用的小燈，黑五在我的手指間流動起來。
B.
黑五的到來，加速了倉庫的運轉(zhuǎn)速度。
外面的空間里，裝著貨物的小車往返不停，負(fù)責(zé)揀貨的工人一天大概要走四五萬步，更多的時候，為了不讓貨物堆積起來，他們要在倉庫里小跑，跑著揀好的貨被裝進(jìn)藍(lán)色的筐，成堆成堆運往播種區(qū)。
一旦運到，播種員們便一擁而上，如同“螞蟻”般迅速“分食”，將壘起足有一人高的四五筐貨物拖回各自的位置，掃描后分放進(jìn)9個綠色筐里。
在倉庫里，除了機器的轟響，還有拖筐時“呲呲啦啦”的聲響，滿了的綠色筐被推到固定區(qū)域，在工人們身后壘起短短的綠色城墻，等待“二分”的二次分揀。為了節(jié)省拿新的綠色筐的時間，播種員會直接把身旁壘起來一人高的筐“砰”得推倒在地上，迅速地完成替換，巨響此起彼伏，再淹沒在一片嘈雜聲里。
盡管南沙倉是8月才新建起的倉庫，但各個位置已經(jīng)塞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貨品在空氣里帶起煙塵，不少播種員們都帶著口罩。在我負(fù)責(zé)的位置，對面的播種員剛剛進(jìn)廠兩個月，不同于中介宣傳的“月工資保底6000，上不封頂”，他連續(xù)兩個月也只拿到6000多的工資，他告訴我，即便同是播種，計時崗遠(yuǎn)及不上計件崗的收入，“但是一個組也只有幾個人的速度能做計件?！?/p>
圖/分揀庫入口；來源/字母榜拍攝
速度在播種崗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在黑五這個節(jié)點。
“前兩天我就發(fā)現(xiàn)，每天揀的單量大概會遞增25%，基本全都是黑五下的單?！绷硪粋?cè)戴著口罩的小哥是組內(nèi)難得月薪過萬的“大神”，他告訴我，“如果想要月薪過萬，每天從早八到晚八，一天的揀貨量就要在8000件以上，平均每3秒就要揀一件貨?！?/p>
在他身后，另一個播種員大姐建倉就入了廠，但也剛剛待夠4個月，她個子不高，但卻能輕松把比她人還高的筐拿下來，手里拿著掃描儀，幾乎是頭都不回地將手里的貨物扔進(jìn)對應(yīng)的筐內(nèi)。
筐里的貨也是決定播種速度的一大因素。
盤踞在廣州的幾大跨境電商平臺，幾乎都是小件模式，小件貨體積小、重量輕，一筐能容納的數(shù)量也更多，揀貨也更快，掃描儀掃到貨筐上的二維碼時，播種員便能知道筐內(nèi)貨物的數(shù)量?！斑@筐有80件呢?！闭驹谖覍γ娴拇蟾缧χf，我將筐內(nèi)亮閃閃的發(fā)夾、耳釘、項鏈依次遞給他，對播種來說，一筐貨越多，一次揀貨的件數(shù)就越高，“揀一萬件能多掙400塊呢?！?/p>
而當(dāng)掃描儀掃過，連續(xù)好幾箱顯示件數(shù)為個位時，大哥也只能皺著眉，把沉重的靴子、厚重的冬衣扔進(jìn)一側(cè)的筐內(nèi)，“這箱又是白干！”
11月的廣州，氣溫仍有20多度，空氣又悶又干，隨著站立的時間越來越長，接觸地面的腳掌疼痛起來，我暗自后悔沒有像其他播種員一樣，穿雙更為舒適的運動鞋，而由于身高的原因，我拿取箱子的動作略顯費力，反復(fù)拿取箱子的胳膊也變得沉重。至于一片黑的手掌，更是無瑕顧及。
意外的休息時間在下午3點近半來臨，組長招呼著所有人拍照“確認(rèn)出勤”，隨后表示我們有1個小時的吃飯時間，倉庫里的人像羊群一般順流而出，而中午12：00才在食堂吃過飯，我忍不住問身后的大姐，“現(xiàn)在吃晚飯嗎？”大姐抹了把汗，“黑五晚上肯定忙，什么時候單少就什么時候吃飯?！?/p>
暫時停下來的節(jié)奏反而帶來身體上的疲乏，停止手上的機械作業(yè)后，身體的感官似乎才重新恢復(fù)，我和新入職的工友們一起，幾乎是率先沖向了衛(wèi)生間，說是衛(wèi)生間，更像是臨時搭建的流動簡易廁所，也是男女混用，但勝在還算干凈，而且，在工廠里，顯然沒有更好的條件。
等解決完生理需求，我走得離廁所遠(yuǎn)了些，比起吃飯，腳底的隱隱作痛更讓我難以忍受，想起中午食堂的餐點，一葷一素，加上主食只需要11元，雖然便宜，但無甚味道可言，而當(dāng)我我和工友折向旁邊的超市，不到下午4點，超市里的所有面包都已經(jīng)售空，最終，我只買了兩包糖。
而等有限的休息時間在4：30結(jié)束，我不得不拖著腳重新回到倉庫。熟悉的藍(lán)色筐被拉入，我不敢多喝水，干燥起皮的嘴唇暴露在塵土滿布的空氣里，對面的大哥說，在下班之前，不會再有休息的時間，更不用說上廁所。
最終，倉庫外黑下來，時間已經(jīng)臨近晚上8點，倉庫里的燈全天開著，如果不向外看，時間不過是掃描儀里的一個數(shù)字，而高強度的重復(fù)工作之下，我們都專注得低頭看著身旁的筐，幾乎沒有人抬頭。
此刻，中介嘴里“工作輕松”的“站崗”更為難熬，雖然不必像揀貨員們一樣奔跑在巨大的倉庫里，但暴露在灰塵滿布的強光下，高溫讓身體內(nèi)的水分迅速流失，重復(fù)性的動作形成肌肉記憶，我的大腦開始變得昏昏沉沉。
“等會，缺件了！”快速而機械的揀貨動作突然中斷，大哥迅速把架子上的筐倒扣在地，依次翻撿，“小件也麻煩，少一件得扣5塊錢呢?！蔽液退黄鸲字?，掃描儀里顯示缺了一件有字母G裝飾的項鏈，但同款項鏈筐里有20多件，我們不得不挨個把筐翻了個遍，才在最底層發(fā)現(xiàn)，大哥舒了口氣，額頭細(xì)密的一層汗被抹去。
而相比剛上崗的時候，我遞貨的速度越來越快，一開始拿起一個空筐都費力的我，在大哥將滿了的綠筐推向規(guī)定位置時，也能迅速拿來新的綠筐替換。只是一開始還會辨認(rèn)不同貨品的我，漸漸喪失了好奇。
為了保證每件貨物被最快掃到，手里的貨物只剩下模糊的色塊，我只在意上面的條形碼。圣誕氣息的發(fā)箍，亮色卡片和貼紙，甚至是一整條圣誕老人的毛毯，就這樣被迅速投擲進(jìn)筐里。
C.
“歇會兒，今晚不一定來貨了。”
由于倉庫內(nèi)沒有手機和任何計時裝置，時間的流逝難以被感知，而是依靠一批批送來的貨物進(jìn)行劃分，一旦入倉，除了組長額定的休息時間，沒人出倉，每當(dāng)一批藍(lán)色筐的貨物被揀到綠色筐堆起，播種員們才有了難得的喘息時間。
隨著掃描儀上的時間顯示為晚上7點過半，一天的工作進(jìn)入收尾階段，整整站了6個小時的我只能不停轉(zhuǎn)著酸脹的腳踝，對面的大哥招呼我休息，他們已經(jīng)站著工作了整整10個多小時，而倉庫里沒有凳子，不少人席地而坐，拿著巨大的水瓶灌水。
沒有帶水的我只能不斷舔舐嘴唇，想靠在筐上休息一下的動作被大姐制止，“被監(jiān)控拍到要罰款的。”我點點頭，看了一眼地面，還是選擇站在一邊，活動著僵硬的雙腳。
播種員們聚在一起，查看對方掃描儀里的揀貨量，計算著這個月的工資。
談起黑五，一旁的大姐告訴我，為了應(yīng)對可能的爆倉，南沙倉從肇慶提前抽調(diào)了人手“支援”，這讓她有些沮喪，“就盼著黑五爆單提工資了，現(xiàn)在人多了，單量漲得有限”。
好幾個和我一起進(jìn)來的新人四處打聽著“真能月薪過萬嗎？”，被稱為“大神”的小哥說，“趁黑五，做完年底這兩個月，掙一波錢就走?！彼麙呙鑳x里的單量已近8000，是整個組目前最高的，他也是整個組里僅有幾個月薪過萬的人。
面試間和倉庫外四處張貼著的大紅色“萬元戶榜”，在我的腦子里一閃而過，和我一起上工的男人在我旁邊低著頭，似乎有些失落，“不是說能月薪過萬嗎？還不如進(jìn)電子廠，活輕松，還有小組提成和全勤獎?！?/p>
“要我說，先在這里過渡兩個月，開年了再去別的倉庫試試?！蔽覍γ娴拇蟾?，懷念起之前境外電商平臺們瘋狂擴張的日子，“2018年的時候，熟練的揀貨工一個月能掙2萬，也不像現(xiàn)在，管得嚴(yán)，想上工就上工，不想上工就能走，這里剛建倉的時候，挖走不少SHEIN的工人呢。”
在各個境外電商平臺輾轉(zhuǎn)，大哥經(jīng)歷了好幾年黑五。而關(guān)于境外電商爭奪變局的細(xì)枝末節(jié)，也在這件倉庫的工人里有了更有趣的注解?！昂芏郤HEIN的熟練工，跳到T廠就變成小組長了，也不用自己再揀貨，一個月底薪都一萬五。不過現(xiàn)在工資都降下來了，不管在SHEIN還是T廠，一個組里也就那么兩個人能月薪過萬?！?/p>
大哥曾是SHEIN的正式工，“SHEIN有五險一金，有個醫(yī)保，看病什么的方便多了，就是管理上太嚴(yán)。”因此他沒能堅持下來，“太累，SHEIN倉庫比T廠的大不少，跑一天下來腿都要廢了，不像T廠，想休息和組長說一聲就能休假?！?/p>
大姐則問我是倉庫直招還是中介公司介紹的，聽到勞務(wù)公司名時了然地點了點頭，她告訴我，“倉庫直招上社保方便，中介帶來的前兩個月沒社保，不過現(xiàn)在黑五缺人，平臺簽了好幾家廣州的大中介，不管哪個，都可以先練練手?！?/p>
熬到7點半，倉庫里的人疲憊而安靜，汗水的味道始終難以被掩蓋，不過變得越來越可以忍受，所有人都靠在貨架邊等著8點打卡下班，據(jù)大姐說，一天的收入能有240元，不過，指著掃描儀里的5000多件，大姐忍不住吐槽，“還說黑五呢，單量我看也沒多?！?/p>
話音剛落，“呲呲啦啦”的聲音響起，難得的安靜被打破，拉著貨筐的車停在空地上，更多的貨被拉進(jìn)來，坐著的人迅速站起，大姐沖在最前面，話音興奮又疲憊，“今晚上估計要加班了。”
我看著她被汗水濕透的前額，還沒來得及告別，組長已經(jīng)喊著讓新來的播種員統(tǒng)一集合，“黑五缺人，明天開始就要上夜班了，晚八點到早八點，不知道能不能熬得住?！毙氯藗兿嗷ソ粨Q著信息，我的手里被塞入蛋黃派、能量飲料，據(jù)說這是黑五期間的加班福利。
圖/放工的工人們；來源/字母榜拍攝
走出倉庫，我重新拿到了自己的手機。由于新人有3天的無工資適應(yīng)期，我今日的收入為0。夜風(fēng)吹干了我身上的汗液，這時昨天一起面試的女孩子發(fā)來了員工宿舍的照片，抱怨一個房間里6個鋪位，沒有地方放行李，她明天才入職，著急地問我，“累嗎？”
我在輸入框里反復(fù)地打字又刪掉，最終只是告訴她，“我撤了，你可以先去試試看?！?/p>
回過頭，我看著背后亮著光的倉庫，不知道大姐他們今晚會加班到幾點。而新的班次已經(jīng)開啟，白班的人涌出，上晚班的人走入打卡——黑五永不眠。